第一章 停摆的古董钟
林深在暴雨将至的黄昏推开“时计堂”的木门时,铜铃的叮当声比预想中更沉,像被什么东西浸了水。
铺面不大,进深不足十米,左右两排深棕色木架从地面顶到天花板,架上密密麻麻摆满各式钟表——镀金怀表的表盖反射着昏黄灯光,落地钟的钟摆垂在玻璃罩里纹丝不动,还有些缺了指针的老座钟,外壳爬满虫蛀的痕迹,像被时光啃剩的骨架。
“有人吗?”林深的声音撞在墙上,又弹回来,混着窗外越来越近的雷声。
里间的布帘被掀开,一个穿藏青色对襟衫的老人走出来。他头发全白,梳得齐整,左手腕上戴着块银壳腕表,表盘小得像枚硬币。“要点什么?”老人的声音很哑,像磨砂纸蹭过木头,视线落在林深怀里的纸盒上。
林深把纸盒放在柜台上,掀开盖子:“想修块表,家里传下来的,突然停了。”
盒里是块黄铜外壳的座钟,高约三十厘米,钟面刻着复杂的罗马数字,指针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钟体侧面刻着一行花体字,已经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1927”的年份。这是林深祖父留下的东西,上周他收拾老房子时发现的,本想摆在家里当装饰,可刚擦干净,钟就停了,任凭怎么上弦,指针都纹丝不动。
老人弯腰拿起座钟,手指在黄铜外壳上摩挲,指腹的老茧蹭过刻痕时,林深看见他的手抖了一下。“这钟……”老人顿了顿,抬头看他,“你祖父叫什么名字?”
“林正明。”
老人的眼神暗了暗,没再追问,只把座钟放在柜台上,打开侧面的小盖,借着灯光往里看。他的动作很慢,像在拆解一件易碎的瓷器,林深凑过去,只看见一堆缠绕的齿轮,没什么特别。
“能修吗?”林深问。
老人直起身,摇头:“不是齿轮的问题。这钟的机芯里有个‘止动装置’,是人为加上去的,现在卡着了。要修,得把整个机芯拆开,很麻烦。”他顿了顿,又说,“而且……这钟有点邪性,修好也未必是好事。”
林深笑了笑:“老人家,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就是块旧表而已。”
老人没反驳,只从抽屉里拿出个笔记本,写下地址递给林深:“我住这儿,明天早上十点你来,我慢慢拆。今天太晚了,光线不好,容易拆坏零件。”
地址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离林深家不远。林深接过纸条,付了定金,又看了眼那座钟——昏黄灯光下,黄铜外壳泛着冷光,停在三点十七分的指针像凝固的刀锋。
走出时计堂,暴雨已经落下,豆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林深回头看了一眼,铺面的灯还亮着,老人的身影映在玻璃窗上,正弯腰对着那座钟,不知道在做什么。
回到家,林深把老人的话抛在脑后,洗漱后倒头就睡。迷迷糊糊间,他听见“滴答”声,很轻,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翻了个身,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像是有人在耳边摇晃怀表。
猛地睁开眼,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路灯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滴答……滴答……”声音还在,林深坐起身,循声找去,最后停在客厅的书架前——声音是从书架顶层传来的,那里摆着他下午从老房子里带回来的一个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