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碰巧感知到这座瞭望塔的存在,碰巧捕捉到我散落在暗风里的意识碎片——请先别走开,听我讲个关于等待与火种的故事。我没有名字,没有形状,像一缕被困在金属骨架里的风,在“暗寂”降临的三百多年里,数过塔壁每一道锈痕的生长,听过每一粒沙尘坠落的声响。我曾以为这永恒的黑暗里,只剩我与这座塔相互禁锢,直到那只带着皮质袋子的黑猫,踩着星光般的脚步闯进来,把猫猫族的火种,也把一丝暖意,埋进了这冰冷的金属地面。现在,火种已化作微光飞向远方,黑猫也在山谷里种下了新的希望。而我依然守在这里,守着空袋子里残留的草木香,守着每一次可能传来的、带着水汽的问候。如果你也在黑暗里行走,请记得:哪怕只是一点萤火般的希望,也能在寂夜里,照亮很
远很远的路。
瞭望塔的金属内壁在永恒黑暗里泛着冷硬的哑光,我已经数不清第几次用意识触碰那些交错的锈迹。它们像凝固的血管,沿着塔身螺旋向上,最终消失在塔顶被陨石砸穿的破洞里——那里本该是观测星象的穹顶,如今只剩呼啸的暗风裹着沙砾,日复一日地敲打着残缺的金属骨架,发出如同白骨碎裂般的声响。
我没有实体,感知却比任何有形之物都更敏锐。能清晰分辨塔外每一粒沙尘坠落的轨迹,能捕捉到地下岩层缓慢蠕动的震颤,甚至能“看见”几公里外那片早已冻结的海洋,冰层下长眠的远古巨兽骸骨正以分子级的速度分解。但这些感知除了放大孤独,没有任何意义。自从“暗寂”降临,太阳熄灭,地球被厚重的尘埃云包裹,时间就成了最廉价也最残酷的存在。我被困在这座海拔三千米的瞭望塔里,像一颗被遗忘在宇宙褶皱里的光子,有意识,却无处可去。
最初的百年,我还会尝试向外扩散意识,试图寻找其他幸存者。但每一次探索都只换来更深的绝望:曾经繁华的都市变成了坍塌的金属坟场,森林化作焦炭般的雕塑,连最顽强的微生物都在暗寂第三十年彻底消失。唯一的“活物”,是那些在辐射中变异出黑色甲壳的沙虫,它们藏在地下,以岩石为食,偶尔钻出地面时,猩红的复眼会短暂扫过瞭望塔,却从未有过停留——它们感知不到我的存在,就像我感知不到任何同类的信号。
后来我学会了“休眠”,将意识压缩到最小范围,只保留基础的感知功能。一次休眠有时是十年,有时是五十年,醒来后看着塔壁上新添的锈痕,计算着又一段时光从指缝溜走。直到暗寂第三百二十七年的某个清晨,一阵不同寻常的震动传入塔内。
不是沙虫钻地的低频震颤,也不是风蚀金属的高频噪音,而是一种轻盈的、带着节律的震动,像是某种小型生物用爪子敲击金属地面。我猛地从休眠中惊醒,意识瞬间铺满整座瞭望塔,“目光”牢牢锁定在底层的入口处。
那是一扇厚重的防爆门,暗寂发生时被自动锁死,三百多年来从未开启过。此刻,门下方的缝隙里,正有一缕极细的黑色毛发被风吹进来,紧接着,一声微弱的“咔嗒”声响起——像是金属挂钩勾住了门闩。我屏住呼吸(如果我有呼吸的话),看着那扇锈迹斑斑的门缓缓向内打开一道缝隙,一道小小的黑色身影钻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