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西一步一步地走出医院。
午后的阳光猛烈而刺眼,照在她脸上,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司机老张把车开过来,下车为她拉开车门,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吓了一跳:
“林小姐,您……”
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沉默地坐进后座。
车子平稳行驶,城市繁华的景象在车窗外飞速倒退,像一场模糊斑驳的梦。
她靠在车窗上,玻璃冰凉的触感透过太阳穴传递开来。
七年。
她人生中最好的七年,原来只换来抽筋剥髓后的一句“让司机送你回去”。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回到那座奢华冰冷、如同金丝笼的别墅。
佣人张妈迎上来,看到她的样子,也是惊呼一声:“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抽了点血。”她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有点累,睡一会儿,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她走上楼,走进那个大得空旷、装修精致却毫无生活气息的卧室。
这里的一切,都是沈砚挑的,昂贵,奢侈,符合他如今的身份,却从未问过她是否喜欢。
她没有躺下休息。
而是径直走向衣帽间最角落的那个旧行李箱。
箱子上已经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那是她七年前拖着来到沈砚身边的全部家当。
她打开箱子,最上面,放着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袋子。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一枚粗糙的银戒指,是沈砚用捡来的废料磨了好几个月,在她某个生日时送她的,那时他眼睛亮得惊人,说:
“西西,暂时用这个套住你,以后换钻戒,大的。”
下面压着一沓照片,照片上的他们年轻、青涩,在破旧的地下室分吃一碗泡面,在路灯下依偎着取暖,笑得却那么真心实意。
还有一叠手写的“欠条”和“保证书”,是沈砚最初创业失败欠债时写的,每一张后面都有一句:“西西,委屈你了,以后加倍还。”
最底下,是一张手写的婚书。
纸张已经泛黄,边角磨损。
那是他们住在贫民窟时,在一个大雪夜,彼此用身体取暖,他颤抖着写下,两人郑重按下手印的。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沈砚 & 林西】
永结同心,白头之约。
曾经视若珍宝、用以抵御所有寒冬困苦的信念,此刻拿在手里,却只余下讽刺的冰凉。
她拿着那张婚书,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开始动作。
没有迟疑,没有留恋。
她把这些承载了她七年感情和信仰的东西,一样一样,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决绝地,放回了那个旧行李箱。
仿佛不是在收拾行李,而是在为自己一场长达七年的痴心妄想,盖上棺椁。
她没有带走任何一件沈砚后来买给她的珠宝、华服、包包。
那些光鲜亮丽的东西,从来就不真正属于她。
她只带走了那个来时旧箱子里的一切。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空荡荡的卧室中央,环顾四周。
夕阳的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把这富丽堂皇的一切切割成明暗交织的碎片,却没有任何一片光,能再落进她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