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掌声里,我清晰听见施施的提问:「教授,能叫‘情丝网’吗?听起来像爱情。」

沈知行当时的回答带着笑:「名字越美,越能掩盖毒性。」

耳机被摘下,我久久发不出声。

「周屿,你不是第一个案例。」他关掉录音,「但你是第一个走到‘割丝’阶段还活着的。」

「活着?」我沙哑地重复。

「意思是——尚未自杀、尚未破产、尚未完全失去社会功能。」他语气平静,像在陈述天气。

我猛地推开车门,蹲在路边干呕,胃酸烧灼喉咙。

沈知行跟下来,单手插兜,另一只手递来一张折得方方正正的纸巾:「想哭就哭,网已经破了,你安全。」

我抬头,眼眶却干涩得可怕。

原来人最痛的时候,是没有眼泪的。

江风带着水汽,他点燃一支烟,不抽,只让烟在指间燃,「我研究操控,是因为我母亲被 PUA 逼死。」

火星子映在他瞳仁里,像远处求救信号。

「所以我教书、写书、做开源模型,就是想让施施们织的网,再也收不了口。」

我攥紧那团纸巾:「我能做什么?」

「先学会识别。」他吐出一口白雾,「然后——反击。」

沈知行打开车尾箱,里面是一整套直播设备:补光灯、收声麦、4K 摄像头。

「明晚八点,我有一场公开课,万人线上。」他看我,「你来当客座嘉宾,把施施的手册公开。」

我心脏骤然收紧:「她会杀了我。」

「放心,网破了,蜘蛛比你还慌。」

他抬手,把烟头摁灭在掌心——火星熄灭瞬间,竟不见红痕,「我陪你一起疼。」

回程车里,我收到施施微信——

【施施:宝贝,去哪了?我头疼,想喝你煮的桂花酒酿。】

屏幕光打在我脸上,惨白。

沈知行余光瞥见:「别回,让她焦虑。」

我手指却下意识滑动,被他一把按住:「周屿,第一堂课——断联就是剪丝。」

我深吸口气,把手机关机。

黑暗里,城市像一张巨大的网,车灯是唯一的出口。

「后面会很难。」沈知行声音低缓,「你会反复怀疑自己、想回头、想原谅。」

「怎么办?」

「记住口诀——」他伸手,在雾化的车窗上写下三行字:

一问动机 二问证据 三问代价 全程录音

「念十遍,直到变成肌肉记忆。」

我跟着念,声音抖得不成调,却一次比一次稳。

车到我公寓楼下,他停稳,忽然侧身帮我解安全带。

距离近得能闻到他外套上的冷杉味,我呼吸一滞。

「周屿。」他声音很轻,却像敲进骨头,「明天直播结束,来我实验室,给你做心理重建。」

我点头,推门。

脚落地的一瞬,他又叫住我:「还有——」

我回头。

「别再跪了,膝盖是用来站直的。」

楼道灯应声亮起,照得我影子笔直。

我走进电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比想象中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