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宅的地下室有一台古董录音机。
>每年除夕夜,它都会自动播放一段从未听过的古老戏曲。
>奶奶临终前告诫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要去理会那声音。
>三年来的除夕,我们都紧闭地下室门,假装没听见。
>今年我独自留守老宅,忍不住好奇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录音机里传出奶奶年轻时的唱腔:“下面好冷,谁来陪我?”
>第二天,家人在医院地下室找到了我。
>我正对着空气咿呀唱戏,而病历表上写着:“体温过低,确诊已超过二十四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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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的冷,是能钻进骨头缝里的那种。
南方没有暖气,老宅又老,空荡荡的堂屋里,只一台小小的取暖器嘶嘶地吐着一点可怜的热气,勉强在我周围划出个暖和的圈子,圈外便是沉沉一片阴冷。窗外偶尔炸开几声零散的鞭炮响,更反衬出屋里的死寂。家里人都去了新城区守岁,只我拗不过心里那点所谓的“传统”,硬要留下,守着这幢快要被遗忘的老房子。
当然,还有那个地下室。
它就在堂屋楼梯的背面,一扇低矮的小木门,油漆斑驳,门钮是旧式的黄铜色,常年锁着——其实锁不锁都一样,那锈迹斑斑的锁孔怕是早就锈死了。自我有记忆起,那门就很少打开。奶奶在世时,每年只会进去一次,在除夕夜的某个特定时辰,进去片刻,然后出来,脸色会比平时更白一些,抿紧的嘴唇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疲惫和……敬畏。她从不许我们跟进去。
三年前,奶奶弥留之际,枯瘦的手死死攥着我的手,眼睛浑浊得像是蒙了层灰翳,却亮得吓人,直勾勾盯着我:“囡囡……记牢……年底夜里,底下那台戏匣子会响……不管听见什么,当没听见!千万……千万莫要去应!莫去看!”
她反复念叨着这几句,直到咽气,眼睛都没闭上。
那是台老旧的台式录音机,就放在地下室深处,据说是奶奶的嫁妆。我们这些小辈,谁也没亲眼见过它的样子,只凭想象勾勒——大概是个笨重的、有着大喇叭和一堆按键的铁盒子吧。
奶奶走后,我们严格遵循着她的嘱咐。连续三个除夕,当那座老挂钟敲响十一点,地下室里准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是某种机括被拨动,接着,便是咿咿呀呀的唱腔,透过厚厚的门板闷闷地传出来。
那声音,无法形容。不是当下任何一种流行的戏曲唱腔,调子古怪极了,忽高忽低,时而尖细得像一根针要刺破耳膜,时而又呜咽咽咽,拖着长长的尾音,像哭,又像笑。词更是听不分明,只觉得古老,带着一股陈腐的、像是从坟墓里带出来的土腥气。
每当这时,家里的大人便会脸色一肃,默契地加大电视音量,或是故意高声谈笑,孩子们则被早早赶去睡觉。所有人,都用一种心照不宣的恐慌,共同忽略着那从脚底下钻上来的声音。那声音通常会唱足一个小时,午夜钟声一响,便戛然而止。
今年,只剩我了。
十一点整。
“咔哒。”
声音准时响起,精准得令人心悸。
我浑身一僵,手里的手机差点滑落。堂屋里唯一的取暖器似乎也黯淡了一下,那种钻心的冷意瞬间攫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