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上京初雪,稚心相逢

麗朝章和十七年的冬,比往年来得更早。第一场雪落时,上京的朱墙琉璃瓦还凝着秋末的残霜,铅灰色云层低悬,将整座帝都裹进一片冷寂的素白里。西戎使团的马蹄踏碎长街积雪,铁掌碾过冰粒的脆响,像是要把西疆凛冽的风,都带进这繁华却疏离的皇城。

阿诺裹在绣满银狐毛的西戎锦袍里,小手紧紧攥着父王西戎王的衣角。她才七岁,眉眼间还沾着孩童的软糯,却已懂“觐见”二字背后的重量——父王说,此番来上京是为“止戈”,可她不懂什么是止戈,只觉得这上京的雪比西疆的软,落在手心里转瞬化去,像极了母妃临终前,滴在她脸颊的那滴温泪。

“阿诺,见了天子不可失仪。”西戎王粗糙的手掌覆在女儿冻红的手背上,带着西疆汉子特有的温热。阿诺点点头,抬眼望承天门,鎏金匾额在雪光里泛着冷光,让她莫名心慌。

觐见的殿宇空旷威严,天子的声音隔着层层仪仗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阿诺规规矩矩跟着行礼,眼角余光却扫过殿下——几个锦衣孩童里,有个男孩格外惹眼。他穿月白锦袍,领口绣暗纹流云,墨发用羊脂玉冠束起,明明也是稚童,却坐得笔直,眼神沉静得不像七岁的孩子。

阿诺看得出神,没听见天子唤她。“这便是西戎小公主?”温和的问句响起,她猛地回神,慌慌张张磕头,额头磕在金砖上,微疼。“臣女阿诺,参见陛下。”西戎口音软糯生涩,惹得殿上低笑。阿诺脸颊发烫,抬头时正撞进那男孩的目光——他没笑,只静静看着她,眼里竟有几分好奇。

觐见后,西戎王被留着议事,宫人领阿诺去偏殿等候。偏殿外红梅开得正好,白雪映着艳红,像母妃画册里的景致。阿诺忍不住跑过去,指尖刚触到花瓣,身后就传来清冷的声音:“御花园的梅,擅动者罚。”

她吓了一跳,转身见那月白锦袍的男孩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把描金折扇,寒冬里竟故作老成地扇着。“我只是看看。”阿诺小声辩解,心里委屈——西疆的花想摘就摘,哪有这么多规矩。

男孩走近,比她高半个头,却蹲下身与她平视:“你是西戎来的?”阿诺点头,他又问:“叫阿诺?”见她愣住,他淡淡补充:“方才殿上陛下问过。”

“我叫霍祈朝。”他声音软了些,眼里的沉静散了几分,多了孩童的真诚,“麗朝三皇子。”

“霍祈朝。”阿诺跟着念,觉得这名字像上京的雪,听着就冷。可霍祈朝却笑了,唇角勾起浅弧,像冰雪初融:“你的名字好听,像西疆的风。”

那个下午,他们在梅树下待了很久。阿诺讲西疆的草原,讲骑着小马追落日的日子;霍祈朝说上京的集市,说跟着太傅读《诗经》的趣事。雪落在发梢肩头,两人浑然不觉,只觉得眼前人比红梅更让人心喜。

可欢乐总短暂。黄昏时,宫人慌慌张张跑来:“三皇子!东宫出事了!”霍祈朝脸色骤沉,拉着阿诺就跑:“跟我走,有危险!”

阿诺被拉得跌跌撞撞,冷风灌进衣领,却没觉得冷,只听见心跳飞快。东宫方向乱作一团,人影攒动,兵器碰撞声刺耳。霍祈朝拉她躲进假山,捂住她的嘴:“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