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舌头惹的祸】
一 安福
天启三年,深冬,御花园的梅花落得只剩几枝,稀稀疏疏,像皇帝兜里最后几枚铜板,随时可能掉地上滚进草丛,再也捡不回来。
申时三刻,养心殿里,萧煜把最后一本奏折摔在案上——黄河缺口、漕运淤塞、镇北侯请饷、户部哭穷,折子堆得比御膳房的蒸笼还高。
奏折摔完,顺手把御笔也摔了——笔滚到案下,正砸在安福脚趾上。
安福不敢嚎,只能把嚎叫咽回肚子,结果打了个嗝,带着回音:“陛——下——”
萧煜揉太阳穴:“再叫就把你扔黄河堵缺口。”
安福瞬间静音,只剩鼻孔喷气。
皇帝端茶,茶凉;想吃点心,点心盘空;想骂人,发现骂谁谁都比他有理。
“朕穷得连龙内裤都得打补丁了!”
安福嘴快:“奴才的有补丁——”
“闭嘴!”
“朕连后宫都快养不起了!”
“安福听旨!”
“奴、奴婢在!”安福生怕惹了这个祖宗,赶忙跪下,膝盖“咚”地磕在金砖上,舌头还打着卷儿。
萧煜皱着眉,头也不抬:“去隐月阁传旨,朕今晚过去。”
安福天生舌系带短,一张嘴像含着热豆腐,脑子又慢半拍,只听清“月阁”俩字。
更倒霉的是,他袖子一甩,掉出一张昨晚才写的“当票”——皇帝龙袍上掉的金纽扣,被他偷偷当了十两银子,换了八包麻辣羊舌。
羊舌上火,他的舌头更肿,连“遵旨”都说成了“蹲纸”
萧煜暗暗翻了个白眼,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挥手让他滚,自己的心思早飞到黄河缺口上去了。
于是,圣旨就在安福那大舌头上拐了个弯,像被狗撵着跑的兔子,一溜烟蹿去了临华宫。
安福一出殿门,就给自己编了段顺口溜防止再忘:“隐月阁,gogogo,隐月阁,!”
他一路唱,一路走,调子越唱越高,把御花园的小太监全带跑偏,排成一排打拍子。
与此同时,御膳房来报:国库空虚,今晚夜宵只够上一人份的清水煮白菜。
萧煜扶额:“那帮嫔妃不得把朕撕了?”
灵机一动,命洪公公传旨:“朕新创辟谷养生法,与众爱妃同享,今夜开练,谁敢吃饭,视为抗旨。”
半个时辰后,全宫集体打坐,肚子咕咕叫声响到盖过更鼓。
皇帝自己也饿,偷偷掰开龙案暗格——里头只剩半块碎银、三枚铜钱、一张欠条:镇北侯向皇帝借走十万两“买马”。
萧煜痛心疾首:“朕的私房钱都被借去凑彩礼了?!”
洪公公小声提醒:“陛下,您上次打赏戏班子也花了三万。”
皇帝:“……他们唱得朕心花怒放,值!”
二 宝贵人
临华宫映月阁。
赵宝儿此刻正趴在窗根下,给一盆“鬼见愁”配解药——这花是西域贡的,人碰了会笑半时辰,笑完就哭半时辰,再笑再哭,循环到脱力。
她顺手把猪圈剩下的发酵豆粕掺进去——坚信“氮磷钾”能让花“笑”得更灿烂。
芍药用两根筷子夹叶子,生怕自己碰着:“小主,您说咱养它干嘛呀?”
宝儿捏着药臼,笑得见牙不见眼:“等哪天圣驾不来,我就拿它练手,万一能配出麻沸散2.0版,我爹就能少挨太医院那群老古董的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