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粘稠、浑浊、散发着难以言喻腥臭的黑色液体,正从湿痕的中心艰难地凝聚、拉长,最后——“滴答”——坠落在地板上,砸开一小滩同样污秽不堪的黑渍。
那腥臭,浓烈得如同腐烂了几个月、血肉混合着淤泥散发出的味道,瞬间压倒了书房里原有的腐朽气息,霸道地钻进他的鼻腔。
黎默捂住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干呕了好几下才勉强压住。
那墙壁,像一块正在溃烂流脓的巨大疮口!恐惧瞬间攫住了他,邻居老太那张惊恐的脸和“它在下面饿了太久”的尖叫疯狂地撞击着他的神经。
逃!立刻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这个念头只持续了一瞬,就被一股更猛烈、更顽固的火焰压了下去——陈中介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在眼前晃动,唾沫横飞地鼓吹:
“黎作家!静庐可是块宝地!你知道当年周家多阔吗?大火烧掉的只是皮儿!好东西……指不定就在下面!挖着了,您那点稿费算个啥?黄金!那是黄金啊!就看你有没有胆子,有没有那个刨根问底的劲儿了!”
求知欲?还是贪婪?黎默自己也分不清了。
他只知道,这活生生从墙里渗出的恐怖,像一把烧红的钩子,死死勾住了他灵魂深处那点名为“好奇”的东西。
一个声音在心底咆哮:必须下去!必须知道那下面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几乎是凭着进门时模糊的记忆,踉跄着冲出书房,在死寂阴森的宅子里像个瞎子一样摸索。
走廊幽深,天花板上那些暗褐色的水渍霉斑在黑暗中仿佛活了过来,扭曲蔓延。
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一步都踩在浓郁的腥臭和冰冷的绝望里。
终于,在走廊尽头,一扇厚重、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的木门出现在眼前。
门板被厚厚的灰尘覆盖,像一个尘封的坟墓。
诡异的是,接近地面的位置,赫然印着几个相对清晰、显然是新留下的指印!
黎默的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他掏出那串沉重的黄铜钥匙,手指在一把把冰冷的钥匙中哆嗦着摸索。
钥匙齿刮擦着手心,尖锐的痛感带来一丝虚假的清醒。
他找到了唯一一把能插进那锈蚀锁孔的钥匙,布满铜绿的匙身冰冷刺骨。
钥匙艰难地插入,发出艰涩的刮擦声。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涌上的腥甜,用尽全力一拧!
“咔哒——”
一声沉闷如同棺盖合拢的机括咬合声响起。沉重的木门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挤过的缝隙。
一股比书房浓郁十倍、混合着刺骨阴寒、浓重土腥味和强烈血腥腐烂气息的恶臭空气,如同溃堤的洪水般猛地从门缝里汹涌而出!
冰冷刺骨的气流裹挟着令人窒息的臭味瞬间灌满鼻腔,黎默眼前一黑,踉跄后退一步,胃里翻江倒海。
门后,是纯粹的、粘稠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
那是邻居老太口中“饿了太久”的东西的巢穴,也是陈中介蛊惑的“黄金”入口。
黎默站在那道缝隙泄露出的、足以冻结骨髓的寒意前,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
但另一边,那被勾起的、混合着恐惧与极度渴望的火焰,却像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推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