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可是一直等着你的信。’

红色的平安符是深秋时节送来的,似乎还带着寺院的檀香气息。

‘这可是我亲自找住持求的呢,我母亲给我父亲求了一个,我想着你老生病,我也给你求一个。’

初雪未至,雨丝先带来了凉意。就在这个时节,顾言娇的信终于跨越千山万水,落在了陆小五手中。

“陆小五——”信纸上是渐渐工整的簪花小楷,墨香里还混着淡淡的桂花香。

“练字真的好累呀,我每天写完字手腕都酸得抬不起来。不过你送的那方砚台真好用,磨出来的墨又黑又亮,这封信就是用它们写的哦~”

“本来端午过后就想给你写信的,可我娘突然把我送进了女子学堂。夫子严厉得很,不仅要背《女则》,还要学女红。你看——”信纸边缘画了个哭脸,“我的手指头被扎了好多次,翠儿给我包得像个小粽子,写字都不方便了。”

墨迹在这里晕开一小团,像是写到这里时笔尖停留得太久。

“对了!你家大姐姐出嫁那天,我偷偷溜去看新娘子了。她穿着绣金线的嫁衣,美得让人移不开眼。新郎官哥哥还给了我一个大红封呢~我特意留着没拆,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拆好不好?”

信纸的最后几行字忽然活泼起来,笔画轻轻上扬:

“娘说你再过两月就回来了?我特意去城南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让掌柜的裹了厚厚的油纸,定能放到你回来。听说你开始习武了?我备了新年礼物,是个惊喜哦~”

年复一年,那梨花木架仿佛也通晓了时序更迭的韵律。每逢上元灯落,架上那些易碎的瓷玩玉器、经不起尘染的绫罗绣品,便会被小心翼翼地收入樟木箱中。架子上顿时空落许多,透着几分寂寥。

可这空寂从来都是暂时的。待到春风再度拂过院中海棠,那空置的架子又会被新得的贺礼、新制的玩物一一填满。如此循环往复,架上的物件换了又换。

3

曙光初透,淡青色的天幕下,少年一袭素白劲装立于庭院。他手中长剑斜指地面,剑柄末端系着的赤红剑穗垂落不动,像凝固的血珠悬在晨风里。

第一式起势极缓,剑尖掠地时惊起三两露珠。待旋身突刺,红穗骤然飞扬,在银亮剑光中撕开一道灼目的轨迹。但见那抹赤红时而缠腕疾转,化作朱绫环绕周身;时而随劈砍猛然绷直,在空气中抽出声声脆响。

最惊艳是鹞子翻身时,少年腾空倒转,剑穗借势倒卷而上,与簌簌坠落的槐花绞作一团。红穗拂过白瓣的刹那,竟似雪地里迸出燎原火。待他收势凝立,穗梢仍在微微颤动,宛若凤凰归巢后犹自摇曳的尾羽,将未散的剑气漾成一圈圈涟漪。

将剑放好,陆辰指尖轻轻抚过剑穗——那是言娇去年赠他的生辰礼,底下还缀着一颗小小的珍珠,说是佑他平安。他嘴角不自觉地扬起,转身往净室走去。

今日是他的生辰。

浴毕更衣时,他特意选了件月白直缀,将言娇送来的玉佩系在腰间。手指抚过那枚同心结络子,心中泛起暖意。年初定亲那日,她羞得不敢抬头。而今,她打的络子已然挂在他贴身玉佩上,只待她及笄两家便开始着手准备婚事。

今年送至陆辰手中的,并非寻常购置的珍宝玩物,而是一个包裹得极为细致的衣匣。打开来,里面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套男子夏装,从里衣到外袍,一应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