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云逸身后,感受着周围投来的艳羡目光,陆凡的心依旧在怦怦直跳。虽然只是杂役,但这已经踏出了改变命运的第一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剑穗,心中不免的充满了对云逸的感激,但随即,一个现实的问题浮上心头——爹娘那边,该如何交代?
走在前面的云逸似乎察觉到了陆凡的沉默和一丝不安,他脚步微顿,温和的声音传来:“陆小友,入我翠微峰,虽为杂役,亦是踏入仙门。此等人生大事,是否需归家告知双亲一声?”
陆凡闻言,心头一暖,没想到仙长如此心细。他连忙道:“回仙长,此事……此事自然是要告知爹娘的。只是……” 他脸上露出为难之色,声音低了下去,“小子担心,若由我回去说,爹娘……爹娘定是万分不舍,也绝不会同意我离家的。他们……他们其实一直不愿我接触修仙之事。”
云逸微微颔首,表示理解。凡俗父母,难舍亲子,人之常情。他略一沉吟,道:“也罢。贫道正好需往清风镇附近处理些俗务。不若由贫道亲自送你归家,与你父母言明此事。贫道虽非巧言令色之辈,但由我出面,或许比你独自回去,更能让他们安心些。两日后,贫道再来溪石村接你同返宗门,如何?”
陆凡大喜过望!仙长亲自出面,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敲定了!爹娘就算再固执,但面对一位真正的仙人,总该有所顾虑吧?他激动得连连作揖:“多谢仙长体恤!小子感激不尽!”
云逸言出必行,当下便带着陆凡,施展缩地成寸的仙家手段,片刻之后,两人便已站在了溪石村村尾那座熟悉的土坯小院门前。
推开院门,陆青山和王秀秀正在院中忙碌。陆青山在沉默地劈柴,王秀秀则在井边浆洗衣物。看到陆凡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位气质超然、身着月白道袍的陌生人,两人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陆凡有些紧张地介绍道:“爹,娘,这位是青阳门的云逸仙长!”
云逸上前一步,神态平和,却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气度,他微微颔首:“贫道云逸,见过二位。”
陆青山放下柴刀,王秀秀也擦干手站起身。两人看向云逸,眼神平静无波,既无普通农人见到仙人的惶恐敬畏,也无丝毫激动欣喜,只有一种……深潭般的沉寂。他们微微躬身还礼,动作自然,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刻入骨髓的从容。
“原来是云逸仙长,寒舍简陋,有失远迎。”陆青山的声音低沉平稳。王秀秀也只是微微点头致意。
云逸随即开门见山道:“贫道此来,是为令郎陆凡之事...虽经测灵石查验,陆凡确无灵根资质...”
云逸特意停顿观察,然而对方依旧面无表情。
“...然,”云逸继续道,“仙缘之道,非仅系于灵根一途...故破例,有意带其回我青阳门翠微峰,收为记名杂役弟子...此乃贫道予令郎之机缘,亦是令郎心之所愿。望二位成全。“
陆青山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仙长厚爱...请容我夫妇二人私下商议两日。两日后,必给仙长答复。”
王秀秀欠身:“劳烦仙长。两日后烦请再来。”
云逸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对夫妇似乎平静得过分了。他微微颔首:“也好。贫道两日后再来叨扰。” 说罢,身形如轻烟消散。
确认云逸远离,院内寂静。陆青山拿起柴刀继续劈柴,王秀秀浆洗衣物。
但此刻的陆凡却是心慌意乱。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抗拒焦虑的神识在陆青山识海响起,源自王秀秀:“青山!凡儿不能走!”
陆青山动作未停,眼神更深邃凝重,几息后以神识回应,声音沉重:“秀秀,我知道你舍不得。但...动静却是越来越大了!探查气息这几日也是逐日激增!追魂引的波动还是太强!匿踪禁制撑不久了!’
王秀秀手猛地收紧,指节发白:“我...也感觉到了!中界鬣狗...近了!”
陆青山柴刀稳落:“正是如此!或许我们再待下去会波及凡儿!此后果不堪设想!或许让他走去青阳门暂避是正确的选择。”
王秀秀身体微颤:“可是...他还小...无依无靠...”
陆青山决绝:“不跟我们在一起,这或许才是陆凡唯一的生路!当初我们做下决定的那一刻,你就应该要想到有这一天,我们这类人想要真正归隐于世间是不可能的,总会有人逼着我们往前走。”
王秀秀痛苦哽咽:“...好。让凡儿...走。’
晚饭时间,气氛沉闷。陆青山沉默扒饭,王秀秀食不知味,忧虑地看陆凡。陆凡低头咀嚼,心乱如麻。
饭后,王秀秀站起来收拾碗筷。而陆青山看了陆凡一眼:“凡儿,你跟我来。”
父子沉默登上屋后小山坡。夜凉如水,弯月清冷。
陆青山望着山下村庄,声音低沉疲惫:“凡儿,你的想法...爹娘知道。但我们只想你可以平平安安,安安稳稳过一生。修仙界只会更加的险恶...你非去不可吗?”
陆凡抬头,目光坚定:“爹,我想好了!我要去!我想改变!不想永远看人脸色,不想你们这么辛苦!哪怕当杂役,也比困在这里强!我想试试!”
陆青山静静听完,缓缓转身面对儿子。月光照亮他饱经风霜的脸和眼中复杂情绪。“好。”他重重道,宽厚手掌用力按在陆凡肩头,沉甸甸的嘱托感。“你长大了。路怎么走,你自己决定。爹和你娘...”他喉头微哽,“...永远支持你。”
他收回手,望向村庄灯火,语气异常平静释然,带着骄傲:“其实,回去给地主家放牛,平平安安,也挺好。但你记住,无论你在哪儿,做什么...你永远都会是爹娘的骄傲。”
“爹...”陆凡鼻子发酸,强忍泪水。这句“骄傲”,重逾千斤。
这一夜,陆凡辗转难眠。父亲的话、以及那句沉甸甸的“骄傲”,在他心头反复激荡。窗外,似乎有不同寻常的夜风呼啸而过,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