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却无法穿透溪石村尾小院中那沉甸甸的压抑。陆青山沉默地坐在门槛上,手中拿着一块巴掌大小、毫不起眼的深灰色粗麻布袋。布袋边缘磨损得有些毛糙,看起来旧得不能再旧,像是随手用来装些零碎杂物的。他粗糙的手指,一遍遍摩挲着布袋表面,眼神深邃,仿佛在无声地铭刻着什么。

王秀秀则在灶间忙碌,蒸了一屉窝头,热气腾腾。她拿出一个最大的,用干净的粗布仔细包好,又取出一块同样不起眼、约莫拇指大小、形状不甚规则的暗青色薄片。那薄片非金非木,边缘有些天然的弧度,触手冰凉,表面黯淡无光,布满极其细微、仿佛天然形成的纹路,像是一片晒干的鱼鳞,又像一块河边捡来的奇特石子。她将这片“鳞石”和窝头一起,小心翼翼地包进另一个干净的布包里。

陆凡默默地收拾着自己那点可怜的行李——几件补丁最少的旧衣。他看着父亲一遍遍摩挲布袋,母亲仔细包裹窝头和鳞石...”他看着父母沉默的动作,昨夜父亲的话语、肩头沉甸甸的触感、那句“永远是爹娘的骄傲”,如同巨石压在心头。窗外似乎残留着昨夜那令人心悸的寒风余韵。

午后,云逸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院门外,衣袂飘飘,仙气出尘,与这院中凝重的氛围格格不入。

陆青山和王秀秀早已站在院中。陆青山上前一步,将那深灰色的旧布袋塞进陆凡手里。“凡儿,拿着。”他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波澜,目光却如深潭般锁着陆凡,“里面是些干粮和…家里的一点老物件。一定要贴身收好,莫要离身。”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仿佛交付的不是一个旧布袋,而是某种无形的嘱托。

与此同时,王秀秀也将那个装着窝头的布包递过来,同时,她飞快地将那块冰凉不起眼的暗青色“鳞石”塞进陆凡另一只手的掌心。“凡儿…这个…是娘以前在河边捡的…看着顺眼,带着吧…当个念想。”王秀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眶微红,她用力地、近乎死死地握了一下儿子的手,指尖冰凉刺骨,传递着难以言喻的担忧与不舍。

陆凡紧紧攥着父亲给的旧布袋和母亲塞来的冰凉“鳞石”,布袋入手微沉,带着一种奇异的厚实感,远非外表那般轻飘;那“鳞石”则冰凉坚硬,棱角硌着掌心。

陆凡看着父母给他出行的包裹,陆凡的心中不免发生剧震!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父母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抵在冰凉的泥地上,哽咽道:“爹!娘!孩儿…走了!你们…千万保重!

“嗯。去吧。”

陆青山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王秀秀猛地背过身去,肩膀抑制不住地微微耸动。

云逸看着这充满压抑与不舍的告别场面,但也只是微微颔首:“陆小友,时辰不早,该启程了。”

陆凡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父母的背影——父亲如山岳般沉默挺立,母亲背对着他微微颤抖。他将布袋和“鳞石”紧紧揣入怀中贴身的口袋,仿佛要汲取那最后一丝来自父母的温度,然后决然地转身,跟上了云逸的脚步。

走出院门,陆凡忍不住最后回头。他看到父亲陆青山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却已投向遥远的西北天际,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母亲王秀秀也转回了身,脸上泪痕犹在,目光却同样投向了西北方,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忧虑。

不等他细想,云逸的遁光已然卷起他,瞬间离地,溪石村在脚下迅速变小。

遁光迅疾,山川河流在脚下飞速掠过。陆凡趴在遁光边缘,望着逐渐消失在视野中的故乡方向,心中充满了离愁。

不知过了多久,陆凡的眼前豁然开朗。

脚下豁然出现蜿蜒而上的青玉石阶,光洁温润,不染纤尘。两侧古木参天,枝叶繁茂,许多是他从未见过的品种,叶片在阳光下闪烁着玉质般的光泽,散发着淡淡的草木清香。

远处云雾缭绕,奇峰突起,飞瀑流泉如银练垂挂,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霞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清新气息,每一次呼吸都感觉身体轻盈了几分,精神为之一振。脚下豁然出现蜿蜒而上的青玉石阶...鸟鸣之声清脆悦耳,带着凡间鸟雀所没有的灵性。。

这就是青阳门!这就是翠微峰!

眼前的景象让陆凡暂时忘却了离愁,心中充满了震撼和敬畏。仙家洞府的灵秀壮丽,远超他的想象。

云逸的遁光落在半山腰一处清幽雅致的院落前。院门古朴,门楣上挂着一块木匾,上书三个飘逸出尘的大字:听松阁。院中几间竹木结构的屋舍错落有致,干净整洁,院外松涛阵阵,更添几分清幽意境。

“此处便是听松阁,贫道清修之所,也是你日后起居劳作之地。”云逸停下脚步,声音温和,“稍后会有人来安排你的住处和具体事宜。”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灰色杂役服饰、面容朴实、约莫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便快步从侧院走出,对着云逸恭敬行礼:“弟子赵大,见过云逸师叔。”

“嗯。”云逸微微颔首,指着陆凡说道:“赵大,这是新来的杂役弟子,名叫陆凡。以后就由他负责打理峰上药圃和听松阁的日常打扫。你先带他熟悉环境,然后安排住处,告知我们这里的规矩。”

“是,师叔!”赵大连忙应声,好奇地打量了陆凡一眼。云逸师叔性情淡泊,极少亲自带人上山,更别说是带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杂役。这小子…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赵大心中暗忖,脸上立刻浮现出和善的笑容:“陆师弟,跟我来吧。”

云逸对陆凡道:“你且随赵大去安顿。记住,勤勉本分,守好规矩,不懂的事情便问赵大。” 说罢,不再多言,身形微动,便如闲庭信步般消失在听松阁深处。

赵大便带着陆凡开始熟悉环境。他们首先来到药圃东侧:“瞧,这便是我们翠微峰的药圃了。”赵大指着那片被低矮灵木篱笆围着的向阳缓坡说道。圃内划分成整齐的畦陇...“这是你日后主要的劳作所在,要万分小心!...”赵大语气严肃地叮嘱道。

接着,赵大引着陆凡来到药圃旁的一处泉眼:“这口引水灵泉,水质清冽甘甜,蕴含微弱灵气,是灌溉药圃的专用水源。”汩汩冒出的泉水清澈见底。

随后,他们走向不远处一间小屋:“这是存放工具的工具房。”赵大推开门,里面整齐摆放着玉锄、灵木桶、竹扫帚等器物,“日后取用工具,务必归还原处。”

绕过工具房,便是杂役食堂。食堂整体不大,但干净整洁。“我们杂役一日三餐都在此解决,早中晚开饭。”赵大解释道。接下来沿着我们杂役食堂往下走一点就到了我们的一个杂役的住房区,我们这里基本都是一人一个杂役房的,你等下随便挑一个没人的进去住就行。

最后赵大领着陆凡路过了一片灵气格外浓郁的区域,赵大立刻压低声音,神色敬畏:“那边是正式弟子清修的地方,灵气汇聚,咱们杂役万万不可靠近打扰!连大声说话都不行!否则轻则受罚,重则逐出山门!切记切记!”

陆凡一一记在心里。当路过那修炼静室区域时,感受到门缝中逸散出的、令人心悸的强大气息,他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仙凡之别”。

而自己,只不过是一个在仙门边缘默默劳作的杂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