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似乎安心了些，慢慢闭上眼睛。江宁坐在床边，看着老人沉睡的侧脸，楚夫人那些刻薄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她攥紧了拳头。还钱。必须尽快还钱。离开这里。离开楚云生。这个念头从未如此清晰而强烈。
陈教授拿着最新的检查报告，眉头微锁。办公室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江宁坐在他对面，双手紧紧交握放在膝盖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窗外的阳光很好，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明暗相间的条纹。
“江小姐，”陈教授放下报告，看向她，语气沉稳中带着凝重，“您奶奶的骨转移情况，比预想的进展要快。保守治疗的效果，恐怕…不太理想了。”
江宁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冰窟。“那…怎么办？”她的声音干涩发紧。
“手术。”陈教授吐出两个字，清晰而沉重。
“尽快进行病灶切除和骨水泥填充，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案，能最大程度缓解疼痛，延缓扩散，争取时间。”
手术。江宁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这两个字意味着巨大的风险，也意味着…天文数字的费用。她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风险大吗？”
“任何手术都有风险。”陈教授坦诚道，“您奶奶年纪大，基础病多，风险相对更高。但以我们团队的经验和设备，有把握将风险控制在最低。手术本身技术成熟，关键在于术后的恢复和护理。”
他顿了顿，看着江宁瞬间失去血色的脸，语气放缓和了些，“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拖下去，只会更痛苦。”
江宁低下头，看着自己交握的手。指甲深深陷进手背的皮肤里，留下月牙形的红痕。她想起奶奶夜里压抑的呻吟，想起她日渐消瘦的身体。
不手术，就是眼睁睁看着奶奶被痛苦吞噬。手术是唯一的生路，也是压在她身上的另一座巨山。
“费用…”她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这个您不必担心。”陈教授立刻说，“楚先生已经交代过，所有费用由疗养院承担，包括手术和后续最顶级的康复方案。”
又是楚云生。江宁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决绝。“手术，什么时候可以做？”
“越快越好。”陈教授说，“如果家属同意，我们立刻安排术前检查，最快后天上午第一台。”
江宁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疲惫的坚定。“我同意。麻烦您安排。”
手术定在后天上午九点。签完厚厚一沓同意书和风险告知书，江宁的手心全是冷汗。
她回到病房，奶奶刚醒，精神似乎好了一点。江宁坐在床边，握着奶奶的手，脸上努力挤出轻松的笑容。
“奶奶，医生说了，您身体里有个小地方不太舒服，需要个小手术清理一下。”她的声音放得很柔，“很快就好。做完就不疼了。”
奶奶浑浊的眼睛看着她，带着孩童般的依赖和一丝茫然。“手术…疼吗？”
“不疼。”江宁摇头，鼻子发酸，强忍着。“打了麻药，睡一觉就好了。醒了，囡囡就在旁边。”
奶奶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只是反手紧紧抓住江宁的手，枯瘦的手指没什么力气，却抓得很牢。“囡囡…不走…”
“不走。”江宁用力回握，声音哽咽，“囡囡不走。一直陪着奶奶。”
手术前一晚，江宁几乎没合眼。她守在床边，看着奶奶沉睡的侧脸，听着她微弱的呼吸声。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不敢想象手术台上可能发生的任何意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