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第一次走这段荒路,知道这等地方除了野狗就是流匪。
但不管是哪个,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如果是流匪她直接就死在这,死了可能连身体也不会留下,他们是一群饿极了什么都敢吃的人,包括她!
就算是野狗也不行,她跑不过狗,狗会咬人,听说已经有人被狗咬到了。
张小柳瞬间汗毛倒竖,脚步瞬间钉在布满尘土的官道硬土上。
官道拐弯处左前方那片半枯萎的灌木丛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腐叶的味道弥漫出来!
她目光看向那片在阳光下也显的格外阴沉的矮木丛。
她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绕道?
现在最稳妥是立刻转身,离开这是非之地!
“咯…咳咳…”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呛咳骤然响起。
那动静透出的挣扎和虚弱太过鲜明,应该不是埋伏,更像垂死之人的最后挣扎。
是活人,而且听声音是伤的极重,快要撑不住的人!
这判断让张小柳松了一口气!她转身就走!不带一丝停留,脚尖已经转了方向。
就在那一刻!灌木丛晃动!
“唰啦……”
一只沾满黑红黏腻污血的手,如同自地狱伸出的鬼爪,竟从低矮处的枝条缝隙中探出!
沾满血的手,带着一种垂死挣扎中迸发出的惊人力量,狠狠抓住了她左脚的脚踝。
“呃!”
张小柳吃痛低哼,身体被带的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那手的触感粘腻的让人感觉强烈的生理不适,手的力量大的惊人,她的骨头被捏的生疼,几乎瞬间失去了知觉。
她甚至能感觉到指缝里半凝固的血沾在自己裸露的皮肤上。
惊惧之下,她低头看去!
那只血手的主人,张糊满尘土和半干涸暗红血迹的脸,那张脸看不清五官,只有一对嵌在血污泥泞里的眼睛!带着濒死前的浑浊迷离,里面翻涌着剧痛直直看向张小柳的脸。
“救…我!”
嘶哑破碎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喉骨上磨过,透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和不容置疑的威胁。
那握着她脚踝的手,如同濒死猛兽最后的爪牙,猛的向下一压!
剧痛从脚踝传来,张小柳痛的脸色一白,几乎站立不稳。
更让她心头骇然的是,顺着这男人下压她脚踝的角度,她看到他另一只同样血迹斑斑的手中,一柄寒光闪烁、刃口却豁了几个小口子的短刀,已然稳稳抵在了她小腿肚偏后侧、靠近腿筋的位置!
刀锋的触感,毫无阻隔的穿透了她薄薄的裙摆!那是能瞬间割断腿筋的位置!
“否则…”
血污脸上的唇扯出一个弧度,每一个字都敲击着她绷紧的肌肉。
“…你现在…就、死!”
刀锋在腿后轻轻一压,刺痛感清晰的传来!
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张小柳的喉咙,但她两年来在厨房油污练就的麻木表情和危急时刻的算计瞬间占据了上风。
现在挣脱跑?可那豁口的短刀就抵在腿后跟呢!
她再快能快过拼死爆发的那一刀?更别说自己左脚踝还被对方牢牢死抓着!
她毫不怀疑只要她敢动,这疯子临死前绝对会先废她一条腿再拉她垫背。
救他?黄府奴仆沾惹不明身份重伤男子……也是死路一条!一旦被发现,肯定要被发卖为最下等的妓……
冰冷的刀锋在她腿后再次施压。
立刻嘎巴死这?还是未来可能会死?
她选择以后再说.......
“你先放开!我救你!”
张小柳的声音在这压迫下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冷静,但只有她知道自己能感受到胸腔里心脏撞击肋骨的声音。
“你不放手,我怎么把你从这树坑里拖出来?”
她目光扫过他露出的紧贴灌木根部深可见骨的腰部伤口,和压在地上几乎被血迹糊住看不清细节的前胸,眼中没有怜悯。
神经病才会对威胁自己的人产生怜悯。
“我先说明,我没药,我也不是医生,不懂缝伤这些。”这话半真半假,她在试探对方的底牌。
“我最多把你挪到旁边草高些的地方,遮一遮,血我只能给你摁住,活不活的下去,就看老天赏不赏你这口饭吃了,我可不保证!”
那双深墨色眼眸已经迷离看不清东西。但是脑子还有一点点清醒……
这小女子竟没吓倒?也没尖叫哭泣?恐惧或许有些?但不多。
这种罕见的女子,反倒让他心底掠过一丝意外。此刻命悬一线,任何意外都值的抓住。
“…怀里…”
男人急促的吸了口气,每一次呼吸似乎都带着血沫翻腾的呼噜声,声音又低弱了几分,显出油尽灯枯的迹象。
“…白…白瓷瓶……药粉……”
有药?
张小柳紧绷的心弦一松,有自备药那就不是必死的局。
“行,有药就行。”
她的回应透着一些事不关己,既然这威胁自己性命的疯子自己带了救命稻草,那她就看他命硬不硬了。
而且看这穿着,她到时候拿点东西也不过分吧!
“放手!我扛你!”
抵在腿后的刀尖纹丝不动。但那抓住她脚踝的手,却似乎承受不住更长时间的发力,指节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力道松了一瞬。
张小柳没有试图去掰他的手指,那种垂死挣扎的握力绝非她能轻易挣脱,而是腰腿沉下发力!
同时被抓的左腿非但没有后撤,反而爆发出全部力量,向上狠狠一抬!
“呃....!”男人剧痛闷哼。
他本就大半边身体瘫在土坑里,靠着灌木遮挡和一腔狠劲支撑。
张小柳这突如其来、势大力沉的一抬腿,瞬间破坏了他苦苦维持的平衡!抓踝骨的手再也使不上力,五指松开脱力!
张小柳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抓踝的力刚消失,她腰胯一拧,左脚回踏稳地面。
同时右臂穿过男人腋下深处!左臂同时抄向他后腰伤处下方、大腿相对完好的位置!
“起!”
一声低喝,如同厨下搬半扇猪一样把男人扛了起来!浓重的血腥气和泥土腐败的味道瞬间将两人笼罩。
男人身体骤然悬空失重,加上拔离土坑时撕裂创口的巨大痛楚,喉间发出一声短促而惨烈的抽气。
先前强撑的那点意识和狠戾如同被重锤击碎的冰面,轰然消散!手中紧握的短刀彻底失去了掌控,哐当一声跌落在满是枯枝碎叶的地上。
他头一歪就砸在张小柳瘦削的肩颈之间,滚烫的失血体温灼热的传来,人却已彻底昏迷过去。
“昏死过去最好!”
张小柳暗骂一句,反而松了口气。少了那份针锋相对的威胁和可能的不配合,对当下的她更有利。
步伐沉重却又坚定的走下官道路基,一头扎进旁边那片浓密的能没过成人头顶的枯黄长草滩里。
她用脚胡乱的趟开缠人的长草,寻找干燥些的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