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馨月几乎整晚没睡,又没吃什么东西。
酷暑难耐,接近40度的天气穿着长袖长裤,脖子上还系了条丝巾,身上早已大汗淋漓。
加上席瑾洲逼她开枪,精神高度紧张,血液加速流动,瞬时头晕脑胀。
种种因素结合在一起。
大脑终于“嗡”地失去意识。
医院病房内,天花板的吊扇快速旋转,摇摇晃晃。
坐在床边的席瑾洲轻声叹气。
因为天气太热进医院他还是第一次见。
低血糖,营养不良,一米七的身高体重不到九十斤。
这么虚弱的身体,这个女人是怎么长大的。
走廊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匆匆赶来的陈茂生推开病房的门,进来看到席瑾洲时顿住脚步,转眼发现躺在床上的郁馨月,马上担忧地过去抚摸她的脸。
“淼淼有没有事啊?”
他视线顺着郁馨月手背的静脉输液管往上看,紧张询问,“现在打的系什么药啊?她在备孕不能乱用药。”
备孕……
席瑾洲的脸颊轻微抽动,“中暑而已,打的是葡萄糖。”
病房门再次被打开,八宝叔轻步走进来,大致扫了眼病房内的三人,没有说话。
陈茂生眉头紧皱:“我叫她在车上等又不听,她身体一直不好,我就机道会出事。”
八宝叔上前拍拍他的肩:“陈老板不用太担心,我刚才问了医生,问题不大。让陈太太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参加童虔祭。”
提到童虔祭,陈茂生瞬间收起刚才那份关切的情绪,陡然压低声音,侧头问:“八老板,你之前说滴那个那个,系不系真的?”
“是。”席瑾洲抢答,“以前争抢地盘壮大家族,最需要的就是男丁,这个秘密我们一般不告诉外人。”。
他站起来往外走,留下微微错愕的陈茂生跟欲言又止的八宝叔。
因为备孕担心医院乱用药,为了生男孩却又可以乱喝来历不明的神水。
这些人真有意思。
病房外,小小的走廊好几个人挤在这里等候。
小范和阿伟也在。
靠墙倚在角落的拓刀看到席瑾洲出来,迎上前。
“中国女人怎么样了?”(富岛语)
席瑾洲瞥了眼那两个中国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而是说:“去准备明天的神水。”(富岛语)
*
郁馨月醒过来的时候,入眼看到床边守着的是小范。
用了一分钟才确认自己躺在医院里。
小范瞄到她的头在左右转动,忙把手机放下:“淼淼姐,你醒啦?”
“阿生呢?”她的声音有气无力。
“陈总怕吵醒你,出去接电话了。”
“我怎么了?”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低血糖又中暑。”
郁馨月长舒口气,刚放松下来,突然想到什么立即瞪大眼睛。
她慌乱地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摸上脖子,果然直接触碰到温热的肌肤。
完了。
丝巾没有了。
艰难地吞咽口水,心跳随之加速。
郁馨月坐起身,感觉颈间刺痒,犹如无数爬虫在皮肤上啃咬。
她摸着脖子抓挠,越来越用力,从挠变成抠,指甲插进肉里,使劲上下划拉。
细嫩的肌肤经不起几下摧残,很快出现条条皮下出血的抓痕。
隐藏一棵树最好的办法是放进森林。
有了鲜艳的抓痕,那几个吻痕变得微不足道。
如果陈茂生已经看到,现在做什么都无济于事,只是心里无端生出的恨意致使她忍不住伤害自己。
好像错在于她,错在长了个脖子。
病房门被推开,郁馨月眼神着急地望过去。
进来的不是陈茂生。
是另一个员工阿伟,看她已经坐起来,礼貌微笑:“淼淼姐,陈总让你先回酒店休息,他今晚要去跟八老板他们应酬。医院所有手续都办妥了。”
郁馨月落寞垂下眼,她现在不想说话。
没想到对策前,可能不见陈茂生反而好点,还能拖延点时间。
从医院出来,天色已晚。
郁馨月拒绝了小范跟阿伟送她回酒店的提议,她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独自坐上出租车把私家侦探给的地址向司机展示,磕磕绊绊用英文加手势交流。
说了老半天,司机终于比出三根手指:“OKOK!”
车子在狭窄的道路行驶,沿街的霓虹灯倒映在车玻璃上。
郁馨月的头无力搭靠车窗,一道道闪过的彩光打亮她忧郁的脸,而后瞬息即逝。
跟她的人生一样,好不容易出现光彩,又湮灭。
车停下时,郁馨月都没有回过神。
晚上的富岛比白天鲜活。
可能因为太热的原因,白天街上人很少,绿植树木也很少,放眼望去矮楼是沉闷的石灰色,地面被太阳炙烤得焦黄。
除了尘土和运行的汽车,一切都是静止的。
到了晚上,终于吹起微风,掺杂热带独有的湿气,又凉又暖。
出门的人也变多起来,很多人拿着把大蒲扇走在路上。
司机回头说了句话,又比出三根手指。
郁馨月不知道他是表示“ok”还是数字“3”,试探性地拿出三张面值100的富株。
司机张大嘴笑,从她手里抽走钱,还是说:“OKOK!”
刚下车,还没看到照片里的面包店,身后的车子已经咻地飞快开走。
郁馨月无奈,只能沿着街道寻找。
记得小时候老师问大家长大以后想干什么,那时妹妹说想当厨师,因为可以做很多好吃的东西给大家。
如果照片里真是妹妹的话,那面点师也算实现了一半理想,她一定可以做出很多好吃的面包。
走了有十分钟,还是没找到照片里的面包店。
比富岛语还难懂的是富岛的字,完全是高低起伏的波浪线,像上课打瞌睡时,手握着笔无意识画出来的图案。
这已经是私家侦探第三次疑似找到妹妹,虽然每次都是失望而归,但每次郁馨月都会全力以赴。
面包店还没找到,反倒看到几个熟悉的小身影。
正前方五十米的位置,三个小女孩站在人行道上,贴着店铺的玻璃橱窗往里张望。
郁馨月一眼认出她们贴头皮的蜈蚣辫,还有在颈间翘起的小尾巴。
看到她们太好了,她还在担心今天那个上擂台的女孩。
她走过去站在她们身后,跟着她们往玻璃橱窗里张望。
原来里面个汉堡店,跟肯德基、麦当劳差不多,但装潢很简陋,已经炸好的炸鸡放在泛黄的玻璃柜里展示。
估计就是“肯麦当”、“麦肯基”这种类型的店。
三个女孩看得出神,没注意身后有人。
轻拍她们肩膀的时候,转过三张茫然的小脸。
“你们在看什么?”郁馨月问。
三人一脸:?
忘了她们不会中文,估计更不会英文。
但小孩子除了馋还能想什么。
郁馨月转动眼睛想了想,摸摸自己的肚子说:“我,咕噜咕噜。”
又指向她们的肚子,“你们,咕噜咕噜吗?”
三人面面相觑,看回来还是一脸问号。
果然还是不行。
郁馨月放弃了,她朝三人勾手,直接走到旁边推开玻璃门,“跟我来。”
没人跟上。
这里的人防备心真的很强,但也是好事。
经过跟店员艰难的交流,几分钟后郁馨月终于拿着汉堡跟炸鸡走出来。
所幸那三个女孩还没走,依旧睁着圆圆的眼睛看她。
她走到她们面前蹲下,把手里的食物递出去。
“你们都看到了,这个是我在里面买的,绝对安全。”
虽然知道她们听不懂中文,但还是贴心的提示一番。
女孩们没有接的打算,还是直愣愣看着她。
忽然之间,三束小小的目光缓慢上升。
低磁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
“吃吧。”(富岛语)
话音结束,女孩们立刻笑容灿烂从郁馨月手上拿过汉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