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婆踏进我家门的时候,我正飘在天花板角落,看着这个曾经属于我的世界。
三个月了。自我被砌进客厅那面墙以来,整整九十一天,我的魂魄困在这间屋子里,眼睁睁看着曾经称之为丈夫的男人继续生活,仿佛我只是不小心遗落的一只发夹,无关紧要。
“陈先生,您这房子装修真有品味。”媒婆张阿姨的声音甜得发腻,她打量着客厅,目光扫过我精心挑选的米色窗帘和沙发套,最后落在角落里的相框上——那里面是我笑得最灿烂的一张照片。
李明,我的丈夫,端来两杯茶,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过奖了,都是前妻打理的。”
前妻。这个词像冰锥刺进我的魂体。三个月前,我还是他的“爱妻”,三个月后,我已成了“前妻”。
“理解理解。”张阿姨接过茶水,意味深长地点头,“人生总要向前看嘛。何况您条件这么好——工作稳定,有房有车,一表人才。不知道多少姑娘排队等着呢。”
我冷笑着飘低一些。如果她能看见我,就会注意到房间里陡然下降的温度,看到茶杯水面泛起的细微涟漪。
“今天我带来的这位绝对配得上您。”张阿姨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什么机密,“小学老师,二十八,温柔贤惠,长得那叫一个水灵。父母都是退休干部,家境没得挑。”
李明抿了一口茶,眼神里透着感兴趣的光:“听起来确实不错。”
“可不是嘛!”媒婆拍了下大腿,“这姑娘我可是精挑细选给您留着的。学历高,脾气好,做饭一流,关键是特别喜欢孩子,以后您要几个都没问题!”
我注视着李明。他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是啊,他最担心的就是传宗接代的问题,我曾为此受尽折磨。
“不过...”张阿姨突然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有件事得跟您交个底。”
李明挑眉:“怎么?”
媒婆搓了搓手,显得有些为难:“这姑娘吧,别的哪儿都好,就是...就是...”
我的心揪紧了。尽管已经是个魂灵,但某种直觉让我感到不安。
“就是什么?”李明追问,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就是喝完酒脾气有点爆,可能...”媒婆支支吾吾,“可能偶尔会有点小情绪。”
空气凝固了一瞬。
然后李明笑了,那种宽容大度的笑:“人无完人嘛,有点小脾气正常。我也不是完美的人,互相包容就是了。”
多么通情达理啊!我几乎要为他鼓掌,如果我不是一具被砌在墙里的尸体的话。
张阿姨明显松了口气,又开始天花乱坠地夸起那位姑娘。李明边听边点头,目光在客厅里游移,最后定格在沙发角落。
“那是什么?”他站起身,从沙发缝隙里捡起一个落满灰尘的相框。
我的呼吸停滞了——如果魂灵还有呼吸的话。
那是我最喜欢的照片。蜜月时在洱海边拍的,阳光洒在我脸上,眼睛弯成月牙,笑得没心没肺。李明曾说最爱我这样笑,说要一辈子让我这么开心。
“哦,是前妻的照片。”李明语气平淡,随手想把它扔进垃圾桶。
“别!”张阿姨突然阻止,“让我看看。”
她接过相框,用衣袖擦去灰尘,端详着我的笑脸:“多俊的姑娘啊,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