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桌子,缓缓坐下。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喉头泛起熟悉腥甜。
我强行将那口血咽了下去。
还不到倒下的时候。真正的硬仗,还在后头。
陆风三千叛军,像把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
我挥手让小翠退下,让她去准备一些东西。
整个书房,只剩下我一个人。
寂静中,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萧玦宽大书桌上。
桌上,摆着一张我的肖像。
去年冬天,他请了全云州最好画师为我画的。
画中我,穿着他最喜欢白色狐裘。眉眼弯弯,笑得温婉。
他总说,我笑起来最好看。
可他不知道,我每一次笑,都是精心计算过的弧度。
我伸手,想将那张小像扣下。指尖却触碰到压在相框下的一个信封。
信封是牛皮纸做的,没有署名。封口处用火漆封得严严实实。
我心中一动,拿了起来。
火漆上,是萧玦私人印章——一头咆哮猛虎。
这是他留下的东西。
指尖有些冰凉。迟疑片刻,还是用那把银刀,小心挑开了封口。
里面,是一封信。和一沓厚厚银票,几张地契房契。
信上字,龙飞凤舞,一如他本人霸道张扬。
“微微亲启: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已经死了。不必为我伤心,男儿在世,马革裹尸,是最好归宿。
我死后,陆风会辅佐周霆,稳定北方局势。但他们都是粗人,未必能护你周全。人心叵测,我怕他们会为争权,委屈了你。
信封里,是我全部私产。云州几处宅子,南方几间铺子,还有一些金条现大洋,足够你下半生衣食无忧。
我已安排好船,会有人接应你。拿着这些钱,离开北方,去南方,或者去国外,去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找个安稳男人嫁了,好好活着。
忘了我,也忘了这里一切。
记住,一定要好好活着。
萧玦绝笔。”
信很短。没有一句缠绵情话。却字字句句,都是为我安排好的后路。
他甚至到死,都在为我这个“金丝雀”的未来铺路。
我握着那封信。纸张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
他是在上战场前,写下这封信的。
我的心,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一阵陌生的、尖锐疼痛,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
三年来,我视他为对手,为棋子,为我复仇大业上的一块垫脚石。
我算计他,利用他。甚至在他出征前,还在他汤药里加重剂量。让他的旧伤复发。只为让这场战争,进行得更“惨烈”一些。
我以为我的心,早已在三年前那场灭门血案里,变得比石头还硬,比寒冰还冷。
可此刻,握着这封“绝笔信”,那颗早已麻木的心,竟然第一次,产生了一丝名为“心疼”的裂痕。
这丝裂痕,微小,却清晰。
它动摇着我坚如磐石的复仇之心。让我的防线,出现一丝松动。
沈书言,你不能动摇!我在心底厉声喝道。
沈家一百多口人的血海深仇还没报。你怎么能为他的“柔情”而心软?
他萧玦再好,也是乱世军阀。他手上沾的血,不比任何人少!
你和他,注定是两条路上的人!
我猛地闭眼。将信纸银票胡乱塞回信封。像要将那丝不该有的情绪也一并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