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俯身凑近,呼吸几乎喷在我脸上,带着淡淡的酒气,还有一丝冷冽的檀香。他仔细地瞧,目光像刷子一样扫过我的眉、眼、鼻梁,像是在辨认一件年代久远的旧物。
半晌,他眼底那点玩味慢慢沉淀,转而浮起一种更复杂、更幽深的东西。像是诧异,又像是……果然如此。
指腹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留恋,摩挲过我下颌被捏红的皮肤。
“啧,”他笑了,唇角弯起锋利的弧度,“本王当是谁,原来是你。”
下颌被他钳着,声音模糊,但恨意清晰:“狗贼,拿开你的脏手!”
他笑意更深,非但没松,反而拇指恶劣地蹭过我的下唇,擦掉那点雨水和血渍。
“十年不见,脾气见长。”他语调慢悠悠,带着居高临下的点评,“这身三脚猫的功夫,倒是没什么长进。”
他手指下滑,轻而易举地拂开我紧握剑柄的手,在那处旧疤上一按——那是初学剑时被他误伤留下的。我浑身一颤。
“看,”他松开我,摊开手,像是展示什么证据,“腕力虚浮,气息紊乱。教过你的,杀意藏于心,而非显于形。都忘干净了?”
他往前一步,逼得我后退,脊背抵上冰冷的廊柱。
雨声仿佛消失了,只剩下他低沉的声音,敲打在我的神经上。
“就凭这我手把手教出来的、半吊子的剑法……”他微微倾身,唇几乎贴到我的耳廓,气息温热,话语却冰冷刺骨,“也想来杀我,嗯?”
最后一个尾音,轻飘飘的,带着十足的嘲弄。
屈辱和怒火瞬间炸开,淹没了那点因为旧忆翻涌而生的慌乱。我反手再攻,剑招狠戾,全是搏命的打法。
他却像闲庭信步,单手负后,只用另一只手随意格挡、卸力。指尖每一次弹在剑身上,都震得我手臂酸麻。衣袂翻飞间,他甚至还有闲暇,用指尖捻起我的一缕湿发。
“这招不对。”
“慢了。”
“破绽太大。”
他一句句点评,如同最苛刻的师傅,在教训最不成器的弟子。
最终,他精准地扣住我的手腕,猛地一拧!
剧痛传来,软剑“当啷”落地。他将我狠狠掼在廊柱上,整个身体压迫下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锁死我,里面翻滚着我看不懂的墨色。
“你们那位小皇帝,”他慢条斯理地问,手指却危险地滑过我的颈动脉,“就这般迫不及待,派你来送死?”
我咬紧牙关,别开脸。
他却强行将我的脸扳正,逼我看着他。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眼睫上沾的细小水珠。
“说话。”
回答他的是我淬了一口,狠狠啐向他。
他偏头躲过,也不动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震动,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
“好,很好。”他松开钳制,甚至好整以暇地替我理了理散乱的衣领,动作轻柔得仿佛对待情人,“骨头还是这么硬。”
他退后一步,重新打量我,目光掠过我的腰,我的腿,我全身仍在滴水的狼狈。
“滚吧。”他忽然失了兴致般,挥挥手,转身走向书房,背影疏冷,“杀你,脏我的手。”
雨水顺着额发流进眼睛,刺得生疼。我僵在原地,握着脱臼的手腕,浑身冷得发抖,不是因为雨,而是因为那彻骨的、无处发泄的恨意和……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