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仓库的尸体
凌晨四点半,元朗的街道像被雨水冲洗过的底片,冷而沉默。路灯下,清洁工人阿莲拖着垃圾袋,塑料轮子在石板路上发出细碎的摩擦声。空气里有潮湿的霉味,混着远处烧腊店飘来的油香,还有一股说不出的铁锈味。
她拐进一条半封的小巷。铁门虚掩,风一吹,发出低哑的吱呀声。阿莲本来不想管,可袋子里的玻璃瓶碎了,她得找个垃圾桶。推开门的那刻,她先看见了鞋 —— 黑色皮鞋,擦得锃亮,鞋尖朝内,像某人猝然倒下时来不及收回的脚步。
手电筒的光掠过地面,停在男人的脸上。青白、僵硬,眼睛半睁,嘴角有干涸的褐色痕迹。阿莲喉咙一紧,尖叫像被什么堵住,只挤出一声短促的气音。手机从手里滑落,屏幕裂开,像一道骤然出现的闪电。
警笛声在五点十分划破晨雾。周启棠从车上下来,旧风衣被雨打得有些沉。他蹲下身,目光一寸寸扫过尸体 —— 男,五十八岁,西装剪裁考究,领带松开一指宽,指甲缝里卡着几根蓝色纤维。
法医低声报告:“致命伤是钝器打击头部,死亡时间在午夜十二点到一点之间。”
“钝器呢?” 周启棠问。
“现场没有。”
他的视线落在尸体右手边 —— 一只被踩碎的录音笔,外壳裂成两半,存储卡像舌头一样卡在里面。他没有急着碰,而是抬眼看了看四周:潮湿的墙皮,剥落的油漆,角落里一堆废弃木箱。仓库外是旧区的后巷,夜里人迹罕至。
六点半,警戒线外已经围了记者。梁婉仪戴着口罩,眼神像钩子一样盯着那扇铁门。她看见周启棠出来,上前一步:“周警司,死者身份确认了吗?”
“黄志强,五十八岁,‘同行会’创办人。” 周启棠的声音不高,却足够让周围的记者记下来。
人群里传出一阵骚动。“同行会”—— 那个以帮助底层青年为名的慈善机构,这几年在媒体上频频露面,既有人称赞,也有人说它是地产商的 “洗白工具”。
回到警署,技术组正在分析死者的手机。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来自 “L 先生”,时间是午夜十一点五十八分,持续两分钟。号码没有实名登记,信号源在旺角一带。
“查这个 L 先生。” 周启棠说,“还有,那只录音笔尽量修复。”
上午十点,初步报告送来。蓝色纤维来自某高端西装品牌的限量布料,市面流通极少。小张看着报告,犹豫道:“周 Sir,死者是做慈善的,会不会只是单纯的仇富案件?”
周启棠摇头:“慈善家也有敌人。有时候,敌人就是他救过的人。”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拥挤的街景 —— 茶餐厅前排着队,穿着校服的学生低头刷手机,快递员骑着电动车穿梭。这个城市永远忙碌,却没有人知道,另一个世界正在阴暗的角落里喘息。
中午,他独自站在天台。雨停了,云层像湿透的棉絮压在城市上空。他想起两年前的那个夜晚,搭档倒在街头,雨水和血混在一起,案子至今未破。那时他明白了一个道理 —— 真相有时候不是被隐藏,而是被忽视。
手机震动。陌生号码。他接起,只有一句低沉的男声:
“周警司,你真的想知道真相吗?蓝色纤维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