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到一天,“那个爸妈刚离婚、从省城重点转来的闷葫芦”就成了他在镇南中学的标签。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男生们一窝蜂地去抢篮球场。陈默对打球没兴趣,也不想回教室,就在操场边缘一棵老槐树的阴影下坐着。树上的蝉鸣得正欢,一声比一声嘹亮,吵得他心烦意乱。他捡起地上的一块小石子,百无聊赖地在地上划着道道。
一个篮球滚到他脚边。
“喂,新来的!帮捡下球!”是林骁的声音。他跑了过来,额上带着汗珠,胸口微微起伏。
陈默没动,只是抬头看着他。
林骁等了一下,见他没有反应,自己弯腰把球捞起来,掂了掂,忽然咧开一个算不上友善的笑容:“听说你学习挺好?省城来的高材生,会不会打球啊?”
几个跟着跑过来的男生发出意味不明的哄笑。
陈默垂下眼睛,继续划他的地:“不会。”
“啧,没劲。”林骁撇撇嘴,转身运球跑开,跑出两步,却又停下,回头扔下一句,“喂,蝉吵死了,你坐那儿不嫌闹心啊?”
陈默没理他。林骁自讨没趣,嘁了一声,冲回了球场。
陈默看着地上被自己划出的杂乱无章的线条,觉得林骁没说错。这里的蝉,确实吵得让人无法忍受。和他心里的嘈杂,一模一样。
日子就像镇南河浑浊的河水,缓慢而粘稠地流淌着。陈默保持着他的沉默,上课,下课,去食堂,回那个临时租住的、家徒四壁的小房子。他唯一做得格外认真的事,就是学习。书本是他唯一的堡垒,题目有唯一的解,这让他感到些许的安全。
他和林骁,依旧是两条平行线。林骁是班级乃至年级的风云人物,成绩吊车尾,但打球帅,性格张扬,身边总围着人。而陈默是彻底的黑洞,吸收一切好奇和试探,然后回报以更深的沉默。他们同桌,却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唯一的交集是林骁偶尔忘带课本或作业,会极其自然地把手伸过来,毫不客气地抽走陈默桌上的那一份。陈默从不阻止,也从不吭声。
第一次月考成绩下来,陈默毫无悬念地拿了年级第一。林骁则是稳稳的倒数。老李在讲台上大力表扬陈默,恨铁不成钢地点了林骁几句。
下课,林骁一脚踹在桌腿上,发出巨大的响声。他盯着陈默试卷上鲜红的、接近满分的数字,眼神复杂,哼了一声:“书呆子。”
陈默默默把试卷折好,收进文件夹。他听到旁边传来极轻的、咬牙切齿的声音:“有什么了不起。”
陈默的动作顿了一下。
放学时,天色忽然阴沉下来,闷雷滚过,顷刻间下起了瓢泼大雨。没带伞的学生们挤在走廊里唉声叹气。陈默站在人群边缘,看着屋檐下汇成的雨帘。母亲早上匆匆塞给他的伞,他忘在了租住屋的门口。
人渐渐少了。林骁和几个哥们勾肩搭背地冲进雨里,嗷嗷叫着跑远。陈默看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雨幕中。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把书包顶在头上冲出去,一把黑色的、湿漉漉的伞却突兀地塞到了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