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累了。
这场长达数年的、四个人参与的凌迟,该结束了。
空气里只剩下死寂,和那无处不在的、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道。
死寂在病房里蔓延,浓稠得几乎令人窒息。只有心电监护仪上,我过快的心跳发出单调而尖锐的“滴滴”声,戳破这诡异的宁静。
顾霆琛靠在墙上,那总是笔挺如松、掌控一切的背脊,此刻竟微微佝偻着。他脸上的暴怒早已褪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近乎空白的震骇。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我,又像是第一次看清自己,灰败的脸色在冷白灯光下,透着一股死气。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挤出几声破碎的气音。
我别开脸,不再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现在才来表现无法接受,未免太迟了。我们谁都不无辜。
目光落在门口那个吓得脸色发白的护士身上,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尽管喉咙干涩发痛:“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医生,谢谢。”
护士如梦初醒,慌忙点头,几乎是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这细微的动静惊醒了顾霆琛。他猛地站直身体,视线再次钉在我身上,那里面翻滚着太多复杂到令人窒息的情绪——震惊、羞耻、愤怒,还有一丝……或许是恐慌?
“那天晚上……”他声音嘶哑得厉害,每个字都像是磨着砂砾,“你和清轩……你们……”
他说不下去,额角青筋突突地跳。他弟弟,顾清轩,那个在他心中永远温润如玉、不染尘埃的弟弟,竟然也……
“重要吗?”我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种连我自己都惊讶的疲惫和漠然,“比起你和你弟媳的精彩戏码,我和顾清轩的那一晚,又算得了什么?”
我的话像是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他脸色更白,眼神躲闪了一下,但随即又猛地聚焦,落在我的小腹上。
“这个孩子……”他喉结滚动,问得艰难无比,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置信的迟疑和……恐惧?
是啊,他当然恐惧。
如果孩子是顾清轩的……那这桩丑闻将彻底摧毁顾家表面维持的所有体面,也会彻底击碎他对他心中那轮“白月光”弟媳的幻想。他甚至无法确定,那晚他疯狂占有的是谁,我又是否……
我看着他眼底的惊疑不定和挣扎,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竟奇异般地不再感到疼痛,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芜。
“我不知道。”我如实回答,声音平静无波。
这是真话。那一夜混乱得如同噩梦。顾霆琛在楼下为他的弟媳发疯,砸了婚礼蛋糕,诉说着多年痴恋。而我,心如死灰,在露台吹风,撞见了同样失意买醉的顾清轩——他正因为无法违抗家族联姻,娶了自己不爱的女人而痛苦。
同是天涯沦落人。酒精和绝望是最好的催情剂。
事后我仓皇逃离,甚至不敢去细想任何可能性。直到今天,在顾清轩和他新娘的敬酒席前,眩晕袭来。
顾霆琛因为我这三个字,瞳孔骤然缩紧。他不知道?她竟然不知道?!
一种比刚才得知真相时更猛烈、更原始的暴怒瞬间攫住了他。不是针对谁,而是针对这整个失控的、荒唐的局面!
“不知道?”他猛地逼近一步,阴影再次将我笼罩,声音压抑着骇人的风暴,“你怎么能不知道?!林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