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饺子在锅里翻滚的时候，孟凡发现了张老头藏在橱柜里的醋。是那种最普通的玻璃瓶，标签都快掉光了，瓶底沉着些褐色的沉淀物。
他倒了点在碟子里，酸香味立刻漫开来，让他想起小时候生病，妈妈也是用这样的醋给他煮饺子，说“酸的能杀菌”。
“凡哥哥，饺子要煮破啦！”小女孩趴在厨房门口喊，手里还抱着那本相册，封面上的皮革被她蹭得更亮了些。
孟凡连忙关小火，用勺子轻轻推了推锅里的饺子。
它们在沸水里打着转，白胖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能隐约看到里面的馅料。
“再煮两分钟，得让馅熟透。”
他回头看了眼小女孩，“相册看完了？”
“看完啦！”她举起相册，指着其中一页，“爷爷在这里画了地图！”
孟凡凑过去看，那页夹着张手绘的地图，用红笔标着几个点，旁边写着“星舰残骸坐标”“能量异常区”“安全屋”。
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能看出标注得很仔细，连冰层厚度都写在了旁边。
“这是极夜冻土的地图。”
陈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手里拿着个小小的U盘，上面挂着个玉佩挂坠，是用张老头那两块玉佩的边角料磨的，“议会的人刚才发来消息，说星舰的导航仪拆解完了，核心数据存在这里面。”
她把U盘递给孟凡，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了缩，又不约而同地笑了。
这样的默契在以前很少见，大概是经历过钟塔的生死，有些东西不知不觉就变了。
“导航仪能定位无维深渊？”孟凡接过U盘，挂坠在他掌心轻轻晃动，冰凉的玉质很舒服。
“还不能完全定位，但能算出大致方向。”
陈溪靠在门框上，看着锅里的饺子，“议会的老研究员说，这导航仪是初代守护者和归航者一起做的，用的是石碑的核心技术。”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就像他们当年一起画这张地图一样。”
孟凡想起照片里那两个站在冰原上的年轻人，突然觉得心里某个地方软了下来。原来那些被传说和仇恨包裹的“初代”，也不过是会一起煮饺子、一起画地图的普通人。
“饺子好啦！”小女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孟凡把饺子捞出来，盛在三个掉了边的碗里，每个碗里都浇了点醋。小女孩捧着碗坐在地板上，小口小口地吃着，脸颊鼓鼓的像只仓鼠。
陈溪坐在藤椅上，边吃边翻看着那张手绘地图，时不时在旁边的笔记本上记着什么。
阳光渐渐移到了实验室中央，照在张老头的旧书桌上。
桌上放着个老式台灯，灯杆上贴满了黄色的便签，大多是些琐碎的记录：“3月15日，给凡小子的抑制剂该换了”“溪丫头的精神力测试表在抽屉里”“记得买墨水”……最后一张便签上写着：“等他们回来，教他们星轨校准”，字迹很深，像是刻上去的。
孟凡拿起那张便签，指尖抚过深深的刻痕，突然想起张老头总说“校准星轨就像调琴弦，松了紧了都不行”。
以前他总嫌这些话太啰嗦，现在却想再听一次，哪怕只是听他抱怨“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急”。
“凡哥哥，你看这个！”小女孩举着个小小的金属牌跑过来，上面刻着“维度旅者073号”，是张老头的研究员编号，“在相册里夹着的！”
金属牌的背面刻着一行更小的字：“守碑人张，代传双生”。
陈溪的目光落在“代传双生”四个字上，突然沉默了。孟凡知道她在想什么——张老头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是双生烙印，却从来没点破，只是默默地护着他们，等着他们自己发现真相。
“老东西心思重。”孟凡把金属牌放回相册，“怕我们有压力。”
“才不是。”小女孩突然说，指着相册里张老头的照片，“爷爷说，秘密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得等合适的时候才发芽。”
她一本正经地晃了晃脑袋，“他还说，你们俩就像两颗靠得最近的星星，看着离得远，其实早就在一条轨道上了。”
孟凡和陈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这小丫头记东西倒是清楚，连张老头打比方的话都学得一模一样。
吃完饺子，孟凡试着按照张老头纸条上说的，用精神力激活那块星图残片。起初没什么反应，他有些着急，指尖都冒出了汗。
陈溪在旁边说：“别急，想想在冻土的时候，你是怎么让空间扰动跟着碎片走的。”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试着回忆冻土上核心钥共鸣的感觉。胸口的烙印渐渐发烫，与手中的残片产生了微弱的呼应。
突然，周围的空气轻轻波动了一下，桌上的空碗开始缓缓上浮，悬在离桌面半寸的地方。
“成了！”小女孩拍手叫好。
孟凡睁开眼，刚想控制碗落回桌面，却发现它们突然晃了晃，“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他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陈溪却笑着递过一块抹布：“第一次就能让碗浮起来，不错了。张老头说他当年练了半个月，才能让铅笔悬浮。”
收拾完碗筷，陈溪去给议会回消息，小女孩抱着相册在地板上拼图——那是盒张老头留下的星图拼图，缺了好几块，她却玩得不亦乐乎。
孟凡坐在窗边，看着外面渐渐散去的晨雾，手里转着那块星图残片。
实验室的挂钟滴答作响，是那种老式机械钟的声音，沉稳而规律。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刻真好——没有能量阵的红光，没有骨刃的冰冷，没有时间闭环的眩晕，只有阳光、钟声，和身边人的动静。
当然，他知道这样的平静只是暂时的。
极夜冻土的冰原在等着他们，星舰导航仪里的秘密在等着他们，无维深渊的阴影也从未真正离开。
但至少现在，他们还有三天时间，可以慢慢准备，可以好好看看这个刚从危机里缓过来的世界。
“凡哥哥，陈溪姐姐说下午带我们去买东西！”小女孩举着拼图跑过来，脸上沾了点灰尘，“买新的拼图，还要买冰淇淋！”
“好啊。”孟凡笑着擦掉她脸上的灰，“不过冰淇淋得少吃点，你昨天就吃了两盒。”
她吐了吐舌头，又跑回地板上继续拼图。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的头发镀上了一层金边，像个小小的发光体。
孟凡靠在窗边，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张老头便签上的最后一句话：“慢慢来，路还长。”
是啊，路还长。但只要身边有彼此，有这些温暖的瞬间，再长的路，也能一步步走下去。
实验室的门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带着外面的青草香。孟凡握紧手中的星图残片，胸口的烙印与它产生了柔和的共鸣，像在回应着这个宁静的早晨，也像在期待着即将到来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