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整个2018年,是我离幸福最近的一年。我们像两只不知疲倦的鸟,一有时间就扑棱着翅膀飞向北京的任意一处,看各个角落的风景,吃不同国家的菜品。

园博园的银杏季是我们最爱的时节。成片的金黄在湛蓝天空下翻涌,红枫、紫藤、绿松、褐枝交织成一幅天然的油画。我们站在银杏树下,仰头看阳光从叶隙间漏下,碎金般洒在肩头。我站在落叶最厚的地方,镜头对准时,一阵风过,我慌忙去挡飞舞的头发,他却说不用动,这样最好看。

天坛公园的冬日,那条紫色围巾格外耀眼,在回廊里慢悠悠地走。回音壁前,他突然喊我的名字,声音撞在古老的砖墙上,折回来时带着三百年前的余韵。我笑着也喊他的名字,两个声音在空气里追逐,最后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心跳。

百花深处胡同藏着我们的秘密。我们坐在斑驳的砖墙下,爬满岁月痕迹,老旧的录音机里放着九十年代的摇滚,仿佛在嘲笑我们的幼稚。

玉渊潭的樱花年年如约而至。第一年我们去时还笨拙地找角度自拍,后来熟了,就知道哪棵树下光影最美。樱花开了又谢,我们却一直是我们。

篮球场上的外网同款照片是他的执念。为了拍那张我坐肩头他托举的造型,我们摔了好多次,但最后成品里的我们非常完美,似乎年轻就是用来做傻事的。

颐和园的长廊边,我们看鸳鸯在昆明湖上划出长长的水痕。佛香阁的影子倒映在水里,被游船撞碎又拼起。他突然说:“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我疑惑。

香山的探险以找到曹雪芹纪念馆为终点。那间低矮的小屋前有棵歪脖子树,我说要尝尝满纸荒唐言的滋味,结果被苦得皱眉。

北海公园的雨天像是给我们的专场。雨雾里的九龙壁泛着青光,白塔在云中若隐若现。满池荷花被打得东倒西歪,我们撑着伞站在凉亭里,看雨滴在水面画圈圈。

景山的落日是绝不能错过的仪式。我们总是一路小跑上山,气喘吁吁地挤到最佳位置。当夕阳把紫禁城的琉璃瓦染成橘红色时,我会捏捏他的手心:“看,又赚到一天。”

近郊的潭柘寺用满山臭虫迎接我们。那棵长在墙缝里的树已经碗口粗,树根把砖石撑出裂纹,我说这是植物界的拆迁队。

稻香湖的金色麦浪让我兴奋不已。我拽着他认水稻,突然弯腰掐穗,巡逻大爷的呵斥声由远及近,我们慌不择路逃走,那天的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西什库教堂的钟声准时响起。阳光透过彩窗在地上投出几何光斑,我们坐在长椅上,看信徒们低头祷告。你悄悄握住我的手,在我掌心画了个笑脸。

朝外SOHO的网红打卡点前永远排着队。我们挤在人群里比剪刀手,背后是扭曲变形的镜面大楼。

错过开放时间的白塔寺只好远观。我们隔着围墙数飞檐上的脊兽,我们站在红墙外,看暮色渐渐吞没寺院的轮廓。

奥林匹克公园的向日葵追着太阳跑。我们混在一群长枪短炮的老法师中间,看着因茎部生长素分布不均所以角度各不相同的热烈花朵与果实。

三里屯的夜晚比白天鲜活。我们手牵手慢慢走,绕着大使馆区猜国旗,枫叶旗是加拿大,还是黎巴嫩,路灯下,我们的笑声惊飞了树梢的夜莺。

北京音乐厅里,《天空之城》的旋律响起时,他握住了我的手。黑暗中,久石让的钢琴声像星星落在我们交握的指缝里。

他总是举着手机,仿佛要把整个世界装进那个小方块。每到一个地方就喊:“站那儿!”“回头!”“笑一下!”有次我抱怨:“能不能好好看风景?这里有啥可拍的”他放下手机,说:“可我的风景就是你啊。”这句话像一滴蜜,悄悄渗进心底最柔软的缝隙,猛然发现,这个缝隙开始溢出。那些被镜头定格的瞬间,原来早就在不知不觉间,把我的心也装进了他的取景框里。

6月17日,我们的足迹开始向远方延伸。这趟旅程,我给它取了个诗意的名字——“长安夜花千人”。我们的爱在大唐不夜城的灯火里达到峰值,像朱雀大街上彻夜不息的灯笼,明明已经亮到极致,却还在不断添蜡续芯。历史博物馆的兵马俑复制品前,玻璃展柜反射出我们的叠影,恍惚间像是走进了平行时空的盛唐。

连着三天吃羊肉泡馍、油泼面、葫芦头,我捧着臊子面的海碗眉开眼笑,他却偷偷在桌下揉胃。穿着齐胸襦裙走过大雁塔广场时,青铜莲花地灯突然亮起。我执团扇的手顿了顿:“你说玄奘译经的时候,会不会也看见过这样的光?”细雨中的大慈恩寺飞檐滴着水,我提着裙摆转圈,六幅破裙扫过青砖上的雨花,惊醒了沉睡千年的水洼。这些动人的瞬间,都被他一一珍藏于相机之中。

最难忘是那晚的城墙漫步。夕阳将我们的身影投映在古老的垛口上,时而相依,时而分离。他指着远处朦胧的山影:“那是骊山。”我望着山脚下渐次亮起的灯火,忽然明白为什么杨玉环宁愿醉死在这温柔乡——原来极致的爱,真的会让时间凝固成琥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