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为了一个人留在异乡,可他从头到尾欺骗了九年,甚至他还让你变成了你最厌恶的角色,不知情的扮演了九年,人的一生能有几个九年。三观崩塌、信任摧毁、身体抑郁、自残倾向、整夜失眠,怎么样?你会怎么解决?那天,我看到一句话,沉默成本不参与重大决定。是啊,哪怕我这一秒划破手腕,下一秒依然可以拨打急救电话。
离婚登记处的冷气开得很足。我坐在蓝色铁椅上,看着叫号屏的红色数字,指节不自觉地掐进掌心。半年前来办理结婚登记时,是在下一层的3号窗口。那时夏日炎炎,窗外路边的月季开的正美。钢印落下只要三秒,如今收回却要三十天。
材料递进窗口时,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冷静期从明天开始算。"她的指甲油剥落了一小块,玫红色的缺口像某种隐喻。走出民政局时,三月的寒风扑面而来,让人止不住打起冷颤,门口的粉色玉兰刚刚鼓起花骨朵,像无数个攥紧的小拳头,倔强地抵抗着料峭春寒。
家人陪伴着我,预约的很顺利,我们再未见面。回程后,再次来到回到共同居住半年的房子打包行李,推开门就被浓重的烟味呛得咳嗽,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烟蒂,烟灰散落在我们之前一起挑选的杯垫上。原来连"不会吸烟"这件事也是假的。我拉开窗帘,阳光照进来,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像无数细小的谎言。花卷再次缩到床底墙角边,我无法用言语表达出那种心境,被孩子放弃的滋味......
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我正把结婚证件照从相框里取出来,当时,我们为了拍摄证件照,选了许久的地址,一起挑选衣服,甚至发型。玻璃上反射出窗外的晚霞,将照片里我们的笑脸染成血色,桌面上剪刀的寒光在暮色中格外刺眼,我先是剪掉自己的部分,后来觉得不够,索性把所有照片都撕成碎片。一不小心,锋利的纸边划破指尖,橘色调的阳光落在那抹血红上,血珠渗出来时竟感觉不到疼。
他的消息在傍晚涌进来。两千字的自白里,他像个局外人般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多年前如何因生活所迫来到北京,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每一个机会;那套说是无法居住的婚房,房产证上写着别人的名字;就连双方父母见面时的婆婆,也是按日结薪的临时演员。但我爱你是真的,想与你生活也是真的。这行字打破了所有的骄傲,我对着空气笑了笑,一股深深无力感开始侵蚀蔓延全身。眼眶涌出数不尽的泪水,顺着苦笑的皱纹,流进嘴里,脖子里,心里。原来,一切,都是虚假的,都如此可笑。这世上,究竟什么是真的,为什么真心换不回真心。
30天的时间异常难熬,人生低谷时期总归被现实打败,该上班上班,该交接交接,该处理的事情一样不会因为你的痛苦而消失不见。
快到日期时,律师翻看公证材料时突然的停顿,让办公室里的空调声变得格外刺耳,手中这杯回旋上升的龙井茶,静止不动。三月底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律师推眼镜的动作让我浑身发冷,那个伪造的婚前协议公证书上,我的签名显得如此可笑。原来,你对我,竟如此残忍。
冷静期三十天已过。民政局门口的玉兰已经盛开,粉白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曳。他还在争取,声音里带着熟悉的哽咽,说我们这些年多么不容易。我望着他眼角的细纹,想起这些年的走马灯。“感谢你教会我,爱别人超过爱自己就会遭报应。”我的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这些年家人朋友劝了我无数次,说你会害了我,我却像着了魔一样次次奔你而去,让他们相信我。可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头破血流。而你,真的,你余生再也遇不到像我这样毫无保留爱你的人了。”
钢印这次落得很快,离婚证比结婚证薄两页。等车时他追出来,伸手的弧度与九年前初遇时一模一样。我后退半步,一片花瓣落在我们之间的空隙里,像道天然的界限。
回北京那天,我拖着行李箱穿过人群,箱轮碾过站台缝隙时发出咔嗒声响。上车后,窗外是华北平原广袤的麦田,新绿的麦苗在风中起伏。我机械地删除手机里的照片,整整九年的时光化作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到北京南站时,发烫的手机显示还剩3127张照片,换乘地铁站,站内人潮汹涌,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再一次崩塌。
到了临时租赁的房子中,他的最后一条短信随着水沫一起升起:“我们真的好遗憾。”我摸到无名指上那圈苍白的凹痕,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上面,暖得让人眼眶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