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长别墅顶层,那间被改造为临时无菌医疗室的奢华套房内,空气里弥漫着顶级消毒水混合着冷冽雪松精油的独特气息。巨大的落地窗外,清北大学冬日的萧瑟景象被厚重的防弹窗帘隔绝,只留下壁炉里橄榄木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以及医疗仪器运行时极其低沉的嗡鸣。
陈默躺在房间中央那张如同艺术品般的、铺着顶级埃及棉床品的全自动医疗床上。他赤裸着上身,左肩胛骨下方和左小臂上缠绕着雪白的无菌绷带。绷带下,被特殊神经毒素侵蚀的肌肉组织正在精密生物修复凝胶的作用下缓慢再生,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麻痒和刺痛。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涣散和虚弱已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被强行压制在平静表象下的、如同熔岩般汹涌的仇恨火焰。
两名穿着纯白色无菌隔离服、戴着透明防护面罩的医疗专家正恭敬地侍立在床边。一人手中拿着一个轻薄如纸的透明平板,上面显示着陈默实时的生命体征数据和毒素代谢图谱;另一人则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连接在陈默手臂静脉上的输液泵流速,淡绿色的营养液混合着特制的解毒血清正缓缓注入他的血管。
“陈先生,您体内的‘沙蝎之吻’神经毒素已被中和剂清除百分之九十七。受损的臂丛神经和局部肌纤维再生进度良好,预计七十二小时内可恢复基本功能。”手持平板的专家声音平稳清晰,带着专业化的冷静,“但毒素对中枢神经造成的短暂性冲击仍需静养观察。建议您至少卧床休息四十八小时,避免剧烈活动和情绪波动。”
陈默没有回应。他的目光穿透医疗专家白色的身影,落在天花板上那盏散发着柔和暖光的、造型如同绽放莲花的巨大水晶吊灯上。灯光在水晶棱面间折射流转,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却无法照亮那眼底深处翻腾的黑暗。缅甸金三角……废弃橡胶园……那个冰冷的坐标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他的灵魂深处!父亲陈卫国惨死的画面,七年来如同跗骨之蛆般纠缠的噩梦,与那个坐标重叠在一起,化作最尖锐的毒刺,日夜不停地扎刺着他的神经!他等不了了!一刻也等不了!
就在这时,套房那扇厚重的、镶嵌着黄铜饰边的橡木门被无声推开。
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冻结空气的冰冷威压瞬间涌入温暖如春的医疗室。
两名医疗专家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寒流扫过,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头颅深深低下,不敢有丝毫抬起的迹象。
萧明玥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并未穿着之前的奢华服饰,而是一身极其简约、线条冷硬如刀的纯黑色羊绒猎装。剪裁完美贴合着她纤秈而蕴含力量的身形,双排纯银纽扣在壁炉火光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肩部线条挺括,收腰设计勾勒出完美的曲线,长裤笔直垂落,覆盖着同样纯黑色的、鞋跟足有七厘米的尖头高筒马靴。靴面光洁如镜,踩在柔软厚实的波斯地毯上,发出极其轻微却富有压迫感的“笃、笃”声。乌黑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用一根简单的乌木簪固定,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那张倾国倾城却毫无表情的脸庞。她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目光穿透空间,直接落在了医疗床上的陈默身上。
两名医疗专家如同被解除了定身咒,动作整齐划一地、无声地向后退开三步,深深躬下身体,额头几乎要触碰到膝盖,姿态谦卑到了尘埃里。
萧明玥缓步走到医疗床边,距离床沿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她没有看那两名如同雕像般躬身的专家,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平静地扫过陈默苍白却紧绷的脸颊,扫过他肩头和手臂上缠绕的绷带,最后落在他那双燃烧着压抑火焰的眼眸深处。
“感觉如何?”她的声音响起,清冽如同冰泉滑过玉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关切或责备,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的询问。
陈默的身体在听到她声音的瞬间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试图撑起身体坐起来以示恭敬,但左肩传来的剧痛和依旧存在的麻痹感让他动作一滞,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躺着。”萧明玥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陈默的动作僵住,最终放弃了起身的念头,只是艰难地侧过头,目光迎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因虚弱和激动而有些沙哑:“谢……谢大小姐关心。属下……无碍。”他顿了顿,眼中那压抑的火焰猛地跳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急切,“大小姐!那个坐标!缅甸金三角的废弃橡胶园!我父亲……他当年就是在那里……”
“我知道。”萧明玥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早已了然于胸的事实。她的目光从陈默脸上移开,落在壁炉跳跃的火焰上,眼神深邃如同倒映着星空的古井,“七年前,‘冰原清理’。陈卫国队长……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四个字,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陈默的心脏!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父亲被一枪爆头,惨死在冰天雪地之中,尸骨无存!这叫死得其所?!巨大的悲愤如同岩浆般在他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将几乎脱口而出的怒吼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知道,在眼前这个女人面前,任何情绪的宣泄都是徒劳,甚至……是致命的!
萧明玥仿佛没有察觉到陈默瞬间爆发的情绪波动。她的指尖在身侧极其缓慢地捻动着,仿佛在把玩一件无形的器物。片刻后,她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那条老狗的骨头……既然还能咬人。那就……把它碾成粉。”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陈默脸上,眼神平静却锐利如刀:“你,想去?”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跳!如同被重锤击中!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去?!去那个废弃橡胶园?!去父亲遇害的地方?!去揪出颂猜那条毒蛇留下的最后骨头?!巨大的震惊和狂喜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要脱口而出“是!”,但残存的理智让他强行压下了冲动。他死死盯着萧明玥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中读出她的真实意图。是试探?是利用?还是……真的给他一个复仇的机会?!
“属下……”陈默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属下……万死不辞!”他最终选择了最直接、也最卑微的表态。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地狱深渊,只要能亲手为父亲报仇,他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萧明玥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如同冰面上裂开的一道细缝,带着一丝残酷的玩味。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侧过头,目光扫向依旧躬身侍立、如同两尊石像的医疗专家。
“他的身体,能撑得住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如同重锤砸在两名专家心头。
手持平板的专家身体猛地一颤,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回……回禀大小姐!陈先生体内的毒素虽已清除,但神经和肌肉损伤需要时间恢复!强行剧烈活动……风险极大!尤其……尤其左臂功能尚未恢复,一旦遭遇高强度对抗或……或再次中毒……后果不堪设想!”他几乎是硬着头皮说完,冷汗已经浸透了无菌服的后背。
“后果?”萧明玥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给他用‘涅槃’。”
“涅槃”?!
两名医疗专家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血色尽褪!眼中爆发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大小姐!‘涅槃’是……是极限透支药剂!它……它是以燃烧生命潜能为代价,强行激发身体极限机能!副作用极其恐怖!轻则器官永久性损伤,重则……当场衰竭而亡!这……这万万不可啊!”手持平板的专家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哀求道。
“用。”萧明玥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却带着冻结灵魂的绝对意志,不容丝毫质疑。
两名专家如同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如纸。他们不敢再有任何异议,颤抖着从随身携带的密码医疗箱最底层,取出一支造型极其特殊、通体漆黑、只有小指粗细的金属注射器。注射器内,是一种如同熔融黄金般、散发着诡异幽光的粘稠液体。
“陈先生……您……您……”手持注射器的专家看着陈默,眼神充满了恐惧和一丝不忍。
陈默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色注射器。他当然听说过“涅槃”!那是萧氏财团掌控的最顶级的、也是最禁忌的战场急救药剂!能在瞬间将重伤濒死的战士变成杀戮机器,代价是燃烧所剩无几的生命!他毫不怀疑,这一针下去,他或许能获得短暂超越极限的力量,但代价……可能是他余生的健康,甚至……是生命!
父亲惨死的面容再次浮现在眼前!颂猜那条毒蛇的狞笑仿佛在耳边回荡!废弃橡胶园的坐标如同燃烧的烙印灼烫着他的灵魂!
陈默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如同淬火钢铁般的决绝和疯狂!
“打!”他嘶哑着喉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玉石俱焚的惨烈!
医疗专家颤抖着手,将冰冷的针尖对准陈默颈侧的大动脉。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猛地将针头刺入!
“噗嗤!”
轻微的入肉声响起!
针筒内那如同熔金般的粘稠液体被瞬间推入血管!
“呃啊——!!!”
陈默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般猛地弓起!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嘶吼!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极限!青筋如同虬龙般在皮肤下疯狂暴突!皮肤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片病态的、如同烙铁般的赤红色!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瞳孔因剧痛而急剧收缩!一股狂暴到无法形容的力量如同火山般在他体内轰然爆发!左肩和手臂的剧痛与麻痹感瞬间被这股狂暴的力量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仿佛要撕裂身体、焚毁灵魂的极致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能摧毁一切的恐怖力量感!
两名医疗专家惊恐地看着陈默身体发生的恐怖变化,如同看着一头正在被强行唤醒的洪荒凶兽!他们下意识地后退几步,脸色惨白如纸。
萧明玥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眼神依旧深不见底,如同冰封的湖面,倒映着陈默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和那狂暴的力量波动,却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眼前发生的不是一场残酷的生命透支,而只是一次普通的药物注射。
几秒钟后,陈默弓起的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力量般重重砸回医疗床上!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脖颈、胸膛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身下的床单!皮肤表面的赤红色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留下一种病态的苍白和一种……如同被彻底掏空般的虚脱感。但那双眼睛,却如同被点燃的炭火,在苍白的面容上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令人心悸的光芒!左臂的麻痹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虽然虚弱、却异常清晰的掌控感!力量!一种虽然伴随着剧痛和虚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感在他体内奔涌!
“大小姐……”陈默挣扎着,试图再次坐起。这一次,他成功了!虽然身体依旧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他硬是凭借着那股被强行激发出的意志力,靠在了床头。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萧明玥,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出鞘利刃般的锐利,“属下……随时可以出发!”
萧明玥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眼睛,那苍白却透着决绝的面容,那强行支撑起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身体……她微微颔首,红唇轻启,声音清冽依旧:
“很好。”
她不再看陈默,转身,黑色马靴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稳而规律的“笃、笃”声,走向门口。在即将踏出房门的瞬间,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并未回头,只是对着空气,如同自言自语般,轻轻抛下一句话:
“收拾干净。明天启程。”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医疗室内浓重的消毒水味、陈默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两名医疗专家如同劫后余生般、剧烈颤抖的身体。
林峰如同最忠诚的影子,无声地出现在门口,对着房内微微躬身,随即轻轻带上了房门。隔绝了内外。
陈默靠在床头,感受着体内那股狂暴力量消退后带来的、如同被千刀万剐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虚弱。汗水依旧不断涌出,浸透了他的衣衫。但他死死咬着牙,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如同地狱业火般的疯狂光芒!
缅甸!金三角!废弃橡胶园!
颂猜的骨头……父亲的仇……
明天!就是清算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