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十周年的晚宴上,婆婆将一份烫金的体检预约单,推到我面前。
那轻飘飘的一张纸,落在铺着锦缎的餐桌上,却发出了千钧之响,瞬间砸碎了满堂的虚伪与和气。
“闻歌,”婆婆林秀珠端坐在主位,保养得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冰冷,“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要么,去医院做试管,要么,签了这份离婚协议。”
第二份文件,被她身边的管家,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恭敬地递到了我的面前。
“净身出户。”林秀珠补充道,四个字,像是四颗淬了毒的钉子,钉死了我十年婚姻的棺材板。
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宾客们交换着幸灾乐祸的眼神,那些平日里对我毕恭毕敬的傅家亲戚,此刻眼里的讥讽和快意,再也懒得掩饰。
我,闻歌,一个还算小有名气的画家,傅氏集团总裁傅砚辞的妻子。一个结婚十年,肚子却毫无动静的,傅家的“罪人”。
我没有去看那份协议,也没有碰那张预约单。我的目光,越过餐桌上精致的琉璃盏,落在了我的丈夫,傅砚辞的脸上。
他穿着昂贵的手工定制西装,俊朗的眉眼在水晶灯下显得有些模糊。从始至终,他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切割着盘中的牛排,刀叉与瓷盘碰撞,发出规律而刺耳的声响。
他在用沉默,对我施以最残忍的凌迟。
“砚辞,”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切割的动作,停顿了一秒。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我。那双曾让我沉溺了无数个日夜的深邃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我看不懂的疲惫和疏离。
他说:“闻歌,别闹了,妈也是为了我们好。”
“为了我们好?”我笑了,笑声在偌大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突兀,“所以,你们的好,就是要用一个孩子来衡量?当初我们结婚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你爱的是我,不是我的子宫。你说,我们两个人的世界,已经足够完美,不需要第三个人来打扰。这些话,你都忘了吗?”
他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此一时彼一时。闻歌,你能不能成熟一点?傅家需要一个继承人,这是事实,也是你的责任!”
责任?
多么可笑的词。
我看着他,看着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忽然觉得无比的陌生。
原来,十年感情,终究抵不过“继承人”那三个字。原来,我所以为的灵魂契合,不过是他精心营造的一场幻梦。现在,他梦醒了,便要亲手,将我从这场梦里,毫不留情地踹出去。
林秀珠见傅砚辞表明了态度,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闻歌,听见了吗?砚辞是傅家唯一的血脉,他不能无后。你占着傅太太这个位置十年,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现在,要么生,要么滚,你自己选。”
我环视四周,每一个人,都在等我低头,等我哭泣,等我狼狈不堪地,接受他们的施舍。
我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翻涌的,是滔天的失望和冰冷的恨意。
我缓缓站起身,端起面前那杯猩红的酒。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我走到林秀珠面前,微笑着,将杯中所有的酒,从她的头顶,缓缓地,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