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王明远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牢牢地圈着她。纹丝不动。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
“哟。”王明远开口了。声音拖得长长的。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刺耳。“这不是……陈砺吗？这么早？出门啊？”
他的目光。像黏腻的毒蛇。在我身上爬过。扫过我肩上那个破旧的帆布包。扫过我脚上沾着泡面油污的旧球鞋。最后。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里的轻蔑和嘲弄。几乎要溢出来。
“珊珊。”他低下头。嘴唇几乎贴着林珊的耳朵。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我听清。“你这位……朋友。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昨晚没睡好？”他故意把“朋友”两个字咬得很重。带着浓浓的讽刺。
林珊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惨白如纸。她不敢看我。眼神躲闪着。嘴唇翕动。最终只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陈砺……我……”
我看着她。看着这个我曾经以为会共度一生的人。看着她此刻在王明远怀里瑟瑟发抖、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的样子。看着她身上那件刺眼的、带着廉价亮片的吊带衫。
心脏那个被捅穿的血窟窿。好像突然不疼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彻底的麻木。像被冻僵的湖面。再也泛不起一丝波澜。
所有的愤怒。痛苦。不甘。质问……都在这一刻。被这彻骨的冰冷冻结。然后。无声地碎裂。化为齑粉。
我移开目光。不再看他们。仿佛他们只是路边两团碍眼的垃圾。
我抬起脚。迈步。从他们身边走过。脚步很稳。没有一丝停顿。也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肩上的背包很轻。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清晨的冷风。吹在脸上。带着灰尘的味道。
身后。传来王明远一声毫不掩饰的、带着胜利意味的嗤笑。
还有林珊带着哭腔的、微弱的呼唤：“陈砺……”
那声音。像风中飘散的蛛丝。微弱。遥远。再也无法触及我分毫。
我挺直脊背。迎着灰白色的晨光。大步向前走去。把那个散发着泡面味、霉味和背叛气息的破旧楼道。把那个我曾视若珍宝如今却面目全非的女人。把那个趾高气扬的王总。连同我过去几年所有的卑微、挣扎和可笑的幻想……
统统。
甩在了身后。
第六章
天亮了。灰白的光线刺破云层。城市像一头巨大的、冰冷的机器。开始苏醒。轰鸣。街道上车流渐密。尾气混着灰尘的味道。呛人。
我漫无目的地走。肩上那个破背包。轻飘飘的。像没有重量。脚步有点虚浮。踩在坚硬的人行道上。感觉不到实感。脑子里也空。像被彻底洗刷过一遍。只剩下一种冰冷的麻木。还有胃里持续不断的、尖锐的绞痛。
饿。太饿了。昨晚那桶被我砸掉的泡面。是最后的食物。钱？钱包里只有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加起来不到二十块。手机？早就没电了。黑沉沉的一块砖头。塞在裤兜里。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红灯。我停下。周围是行色匆匆的人流。西装革履的上班族。背着书包的学生。提着菜篮子的老人。每个人都朝着自己的方向。目标明确。只有我。像个游魂。被抛出了轨道。不知道要去哪。能去哪。
红灯变绿。人潮涌动。我被人流裹挟着。机械地迈开腿。穿过马路。走到对面。路边有一排小店。早餐铺子。包子蒸笼冒着白气。油条在油锅里翻滚。发出滋啦的响声。香味。霸道地钻进鼻孔。勾得胃里一阵痉挛。更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