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时辰的倒计时，停了。
2 诈尸惊魂
满堂白幡，纸钱像雪片一样落在我的脸上。我睁眼，看见的第一样东西是“奠”字，斗大的墨金写在灵幡上，被风一吹，啪地贴到我鼻尖。
我伸手，把那张纸撕下来，揉成团，顺手一抛——砸在旁边哭丧的小厮嘴里。他“嗝”地一声，两眼翻白，当场晕过去。
四周的哭声像被刀砍断，齐刷刷停了。
我撑着棺材沿，慢吞吞坐起来。焦黑的指套还套在我手上，一动就掉渣，我嫌碍事，直接掰了，露出底下新长的粉白指甲。棺材板里垫了厚厚一层绵炭，我蹭了一屁股黑，站起来时，在寿衣上擦了擦手。
“诈、诈——”有人喊到一半，被我回头一眼钉在原地。我头发被火燎过，短得像狗啃，披在脑门上，大概像个黑毛球，配着一身素白寿衣，效果拉满。
我迈步，腿一软，噗通跪在棺材前，正对着供桌上的自己的牌位：谢氏昭娘。
我冲它吹了口气，香灰飞扬，牌位倒，咕噜滚到一个人脚边。谢清婉弯腰去捡，手指抖得抓不住，抬头时，满脸泪痕，眼眶红得能滴血。
“阿……昭？”她声音轻得像纸。
我爬过去，跪在她面前，抬手，啪——一巴掌甩她脸上。
哭声再次断弦。
谢清婉被扇得偏过头，发丝黏在泪里，愣愣回头。我揪住她衣领，把她拉近，贴着她的额头，用气音说：“别晕，再晕我就真死了。”
她眨了下眼，泪砸在我手背上，烫得我一哆嗦。下一瞬，她猛地扑过来，把我撞得后仰，后脑勺磕在棺材沿，咚的一声。我眼前金星乱冒，却听见她撕心裂肺地喊：“活的！是活的！”
整个灵堂炸了锅。有人往外跑，喊“诈尸”；有人往里冲，喊“小姐”。我被谢清婉勒得喘不过气，抬眼就见谢景同站在三步外。他一身斩衰，麻布粗糙，衬得下颌线像刀背，泛着冷白。他眼眶却是红的，血丝一路爬进瞳孔，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会断。
我冲他抬手，指尖还沾着炭灰：“哥，扶我一把，腿软。”
他走过来，每一步都踩得纸钱碎裂作响。到我面前，俯身，一把将我横抱起来。麻布摩擦过我耳廓，带着潮冷的檀香味。我听见他心跳，咚咚，咚咚，像战场擂鼓，震得我后颈发麻。
“谢昭。”他嗓子哑得不像人，“你再敢死——”
我捂住他的嘴，把剩下半截狠话堵回去。掌心碰到一点湿意，是他的泪，还是我的，分不清。我刚想调侃，斜里寒光一闪，剑尖直指谢景同咽喉。
“把她放下。”萧策的声音比剑还冷。
他一身素青，腰间系着白帛，眼尾挑着红，却带着笑，那笑意比哭还难看。剑穗晃啊晃，坠着一枚羊脂玉，是我小时候拿石头磨的，歪歪扭扭刻了个“昭”。
“她先跟我订的娃娃亲。”萧策往前半步，剑尖离谢景同颈侧只差一寸，“你抱的是我的未婚妻。”
谢景同没退，手臂反而收紧，勒得我肋骨吱呀。我挣了下，他低头，声音低哑：“别动，你焦痂还没长好。”
我翻白眼：“再勒就真断了。”
抬手，啪地拍在剑脊上，把剑锋震偏。萧策虎口一麻，剑尖垂下，却仍固执地伸向我：“昭昭，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