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以为与贺寄青梅竹马,情深不渝。
我为他倾尽所有,助他寒窗苦读,只待金榜题名日,凤冠霞帔时。
谁知状元及第那日,他却被尚书千金榜下捉婿,要我主动退婚,字字诛心:
「你一介孤女,做妾已是抬举,难道还妄想做我贺家当家主母吗?」
我沉默地签下退婚书,在更深露重的夜里,独自坐上回相府的马车。
数月后,太子大婚,求娶刚刚平反归来的左相之女。十里红妆,满城欢庆。
而那曾经风清月朗的状元郎却不知缘何发了疯,死死抓住花轿不松手
指尖泛白,眼眶通红: 「你不是说…只愿嫁为我贺家妇吗?」
第一章 青梅谢
春寒料峭,细雨如丝,缠缠绵绵地笼罩着京郊别院。
沈知意坐在窗边,手中针线穿梭,正仔细地为一件月白长袍缝上最后一道袖边。袍子料子是上好的杭绸,她省了半年的月钱才买来,指尖不知被针扎了多少次,才绣出衣襟处那丛低调的翠竹。
后日便是殿试放榜之日。
她想着贺寄穿上这袍子的模样,定然清俊挺拔,如竹如松。想着他许诺过的凤冠霞帔,洞房花烛,唇角便不自觉地弯起浅浅的弧度。
“姑娘,姑娘!”侍女云袖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急促的喘息撞开了房门,雨水和慌乱一起泼洒进来,“不好了!外面、外面都在传…”
云袖发髻微散,脸上水珠纵横,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沈知意心头莫名一紧,针尖刺入指腹,一颗鲜红的血珠渗出,迅速在月白的绸料上洇开一小团刺目的红。她放下衣袍:“慢慢说,何事惊慌?”
“是贺、贺公子…”云袖喘着大气,声音发颤,“中了!状元!贺公子高中状元了!”
悬起的心瞬间落下,继而被巨大的喜悦充盈。沈知意站起身,眉眼舒展开来:“这是天大的喜事啊,你怎地说不好了?”
“可、可是…”云袖的眼泪滚得更凶,“可是放榜处,贺公子游街之时,被、被吏部尚书的千金,柳家小姐…当街拦了马,说、说是…”她哽咽着,难以启齿。
“说什么?”沈知意脸上的笑意慢慢凝固。
“说榜下捉婿!柳尚书家丁仆从众多,当场就将贺公子‘请’回府去了!现在满京城都在传,柳尚书要招新科状元做乘龙快婿!”
窗外雨声淅沥,敲在青石板上,一声声,又冷又密。
沈知意怔在原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窜起,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她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不会的。阿寄他…”
她与贺寄相识于微末。她是获罪流放的左相府孤女,他是家道中落的寒门学子,在这京郊别院相邻而居,相互扶持着度过最艰难的岁月。他握着她手,在雪夜苦读时呵着热气为她取暖,说:“知意,他日我若高中,必凤冠霞帔迎你入门,一生一世一双人。”
字字句句,犹在耳畔。
“去打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冷静,“再去打听清楚。或许是误传。”
云袖哭着应声去了。
沈知意在窗前站了许久,直到暮色四合,雨势渐停。那件月白袍子上的血点,像一粒朱砂,死死钉在她的眼底。
掌灯时分,院外终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