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穿过回廊,来到一处温暖的正房。热水、热茶、干净的衣物很快备好,几个同样留下的老仆闻讯赶来,见到沈知意皆是又惊又喜,垂泪不已。

洗去一路风尘,换上干净的暖衣,捧着热茶,沈知意冰僵的身体才渐渐回暖。

云袖看着这一切,又是惊喜又是茫然:“姑娘,这、这到底是…”

“这里是我母亲的一处陪嫁别业,登记在一个早已病故的远房亲戚名下,极为隐秘,当年抄家时并未被波及。”沈知意看着跳跃的烛火,声音平静地解释,“也是…父亲当年为我留下的最后一条退路。除了我和几个绝对忠心的老人,无人知晓。”

她抿了一口热茶,水温烫得她指尖发红,却也带来一丝活过来的实感。

“那…那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吗?”云袖问。

“暂时。”沈知意放下茶盏,目光望向窗外,似乎穿透了沉沉夜幕,看向了更远的地方,“等。”

“等什么?”

沈知意没有回答。

她只是在等一个消息,一个父亲沉冤得雪的消息。左相门生故旧并未死绝,父亲蒙冤的证据,她这些年暗中收集,早已通过秘密渠道递了上去。如今新帝登基不久,正值用人之际,清算旧案,培植心腹,正是时机。

她在赌,赌父亲一生的清誉不会就此埋没,赌这世间尚有公道可言。

而这些,不必对云袖说。

接下来的日子,沈知意深居简出,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仿佛彻底消失了一般。泉叔等人守口如瓶,将别业打理得如同无人居住一般平静。

云袖却日渐焦灼起来。她偶尔借口采买出门,总能听到街头巷尾热议着新科状元贺寄与尚书千金柳如丝的婚事。听说柳尚书对这位乘龙快婿极为满意,陛下也颇为赏识,已在翰林院授了实职,前途无量。两家联姻,排场极大,聘礼浩浩荡荡,成了京城最令人艳羡的谈资。

每听一次,云袖的心就像被针扎一次。她替自家姑娘不值,更担忧姑娘听到这些消息会伤心难过。

可沈知意却像是真的毫不在意了。她每日里只是看书、写字、修剪花枝,神色平静无波,仿佛那个雨夜痛彻心扉、签下退婚书的女子只是云袖的一场幻觉。

直到半月后的一個黄昏。

泉叔脚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神色激动异常,手中紧紧攥着一卷明黄的绢轴。

他甚至来不及行礼,声音颤抖得几乎变调:“大小姐!大小姐!旨意!宫里的旨意!”

沈知意正在临帖的手猛地一顿,一滴浓墨重重砸在宣纸上,迅速晕染开一大片墨痕。

她缓缓抬起头。

“老爷…老爷的案子!陛下下旨重查,现已查明是遭奸人构陷!冤情昭雪了!”泉叔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高举着那卷明黄绢轴,老泪纵横,“陛下追赠老爷太傅,谥号文正,令礼部风光大葬!还、还下旨召您回府!所有抄没的家产,悉数发还!”

哐当——

沈知意手中的笔跌落在案上,墨汁溅染了她的衣袖。

她怔怔地站着,一动不动,唯有眼眶迅速泛红,水光积聚,却死死咬着唇,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等了太久,盼了太久,真到这一刻,竟恍如梦中。

“姑娘!”云袖先是惊愕,随即是巨大的狂喜,也跟着跪了下来,哭出声来,“太好了!太好了!老爷沉冤得雪了!您再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