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红星机械厂大院都知道,我沈砚和苏晚棠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们约定好了,要一起考上京大,去首都看天安门。
可就在高考志愿填报那天,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下了厂长儿子周子昂递来的那瓶橘子汽水。
她不知道我跑遍全城,用攒了半年的工业券,也给她买了一瓶。
如今,我已是国家重点项目的总工程师,肩上扛着闪亮的将星。
而她,成了镇上小学的语文老师,苍白得像一张风一吹就倒的纸。
我曾以为,是她的虚荣和背叛,成就了我这身军装。
直到我推开她病房的门,才发现,她用最残忍的方式,给了我最深沉的爱。
01
1978年,夏。
空气里弥漫着焦躁的暑气和柏油路被晒化的味道。
红星机械厂的大喇叭里,正激情澎湃地播放着《祝你成功》的歌曲,庆祝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届考生们即将迎来人生的转折点。
我叫沈砚,是这一届最有希望考上京大的考生。
而我的女朋友苏晚棠,是我们大院里最漂亮的姑娘,也是我的同桌,我的青梅竹马。
我们从穿着开裆裤起就腻在一起,所有人都说,等我们俩考上大学,就是该办喜事的时候了。
我手里紧紧攥着一张志愿表,心脏跳得像厂里那台老旧的冲压机。
表格上,“第一志愿”那一栏,我用英雄牌钢笔,一笔一划地填上了“京都大学”。
苏晚棠的志愿表就压在我的下面,她娟秀的字迹和我写下的四个字一模一样。
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去首都。
我小心翼翼地把两张表吹干,叠好,放进胸口的口袋里,那里还藏着我给她的惊喜——一瓶冰镇的橘子汽水。
这年头,橘子汽水是稀罕物,得用工业券换。我把省下来的饭票、布票,偷偷跟人换了半年的工业券,才在供销社换来这一瓶。
为了让它在炎热的夏天保持冰凉,我把它在井水里镇了一上午。瓶身上凝结的水珠,凉得我心口都跟着舒坦。
我幻想着苏晚棠看到汽水时惊喜的眼神,嘴角忍不住上扬。
可当我推着我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兴冲冲地赶到学校大操场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操场边的白杨树下,围了一圈人。
人群的中心,是苏晚棠和周子昂。
周子昂是我们厂长的儿子,油头粉面,仗着家里条件好,在厂区大院里横着走。他追苏晚棠不是一天两天了,送过雪花膏,送过的确良布料,但苏晚棠从没正眼瞧过他。
可现在,苏晚棠手里正拿着一瓶橘子汽水。
和我怀里这瓶,一模一样。
不,比我这瓶更“高级”。他的汽水瓶口,还用红绳系着一朵小小的绢花。
“晚棠,尝尝,这可是我爸托人从上海带回来的,比咱们这儿的甜!”周子昂的声音油腻又得意,像抹了一层猪油。
我的心沉了下去。
我看见苏晚棠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她没有说话。
周围的同学开始起哄。
“晚棠,周少对你可真好啊!”
“就是,跟了周少,以后吃香的喝辣的,还用得着苦哈哈地去考大学?”
“沈砚那小子有什么好,一个穷技术员的儿子,能给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