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蓝布衫的女人站在门里,背对着我。她的长发垂到地上,发梢沾着暗红的液体,正一滴滴往青石板上落,滴在第四块地砖的裂缝旁,晕开小小的圈,和我手背上的水洼一模一样。
我闻到了血腥味,浓烈得像有人在我鼻子前撕开了一包新鲜的猪肝,呛得我喉咙发紧,还混着点甜腻的味道——是桂花糖的甜,和母亲煮酒酿圆子时放的糖一个味。
“小夏,来。”她的声音像浸在井水里的丝绸,软而凉,“妈给你煮了酒酿圆子,加了你爱吃的桂花糖,再不吃,就糊了。”
我僵在原地,双脚像被钉在了地上。记忆突然涌上来,带着暴雨的湿气——七岁那年的暴雨夜,母亲也是这样站在厨房门口喊我。
那天我弄丢了外婆给我的银锁,不是不小心丢的,是觉得银锁老土,故意扔在村头的稻草堆里,然后躲在衣柜里哭,假装着急。
我听见她在外面喊:“小夏,出来吃圆子,妈给你煮了甜的。”
我探头出去,看见她蓝布衫的下摆滴着水,裤脚沾着泥,说刚从井里捞起了我弄丢的银锁——可那银锁明明在稻草堆里,我后来回去找,却没找到。
再后来我才知道,那口老井在十年前就被填了——因为有个穿蓝布衫的女人跳了进去,尸体泡了三天才被捞上来,捞上来时,怀里还抱着个布娃娃,娃娃的眼睛是两颗黑纽扣,掉了一颗。
“小夏,你看。”女人慢慢转过脸。
我的呼吸瞬间停了。她的左眼窝是空的,黑洞洞的,里面爬着几条细小的白虫,像小时候在菜地里见过的菜青虫,软软的,在黑洞里蠕动,爬出来又缩回去;右眼白多黑少,浑浊得像蒙了层雾,正往下渗着暗红的血,顺着颧骨往下,在下巴尖聚成滴,滴在蓝布衫上,晕开的形状像银锁的轮廓。
她的嘴角咧到了耳根,露出两排参差不齐的黄牙,牙缝里还卡着点暗红的渣,像没擦干净的血痂,还有几根橘色的猫毛——是阿福的。
我想跑,却发现双脚陷进了地板——第四块青石板不知何时裂开了个洞,我的脚踝被黏糊糊的东西缠住,滑腻腻的,带着点温度,像是泡发的头发,正顺着裤脚往上爬,缠在小腿上,像母亲当年给我系的红绳。
“别怕,这是回家。”她的手抚上我的脸,指甲比我见过的所有指甲都长,泛着青灰色,指尖冰凉,划过皮肤时,像刀背刮过,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你爸爸骗了你,他锁门不是为了保护你,是为了把我们困在这里,困在井里,困在第四块地砖下,困在你丢了的那些东西里。”
我想起父亲临终前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