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三十七分，我把车开进了光华大厦地下二层。B2，我的固定车位，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冷井，吞没了引擎最后的余温。熄火，黑暗和寂静立刻合围上来，压得人喘不过气。城市此刻正在地上安眠，而地底，只有过期空气和陈腐的灰尘味道。
我拔下钥匙，揉了揉发胀的眉心，连续几周的高强度加班几乎榨干了我最后一丝精力。推开车门，沉闷的回响在空旷的车库里撞出老远。
就在车门即将合上的刹那——
咚。
一声清晰的、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凿穿了死寂。
咚。
像是某种心脏的搏动。
咚。
是篮球。规整的、带着某种冷漠节奏的拍击声，从车库更深、更暗的某个角落传来。
我的动作僵住了，一只手还搭在车门上。这见鬼的时间点？我下意识地环顾，视野所及，一排排冰冷的承重柱切割出大片浓得化不开的阴影，车辆像沉默的兽群匍匐着，指示灯早已熄灭。除了头顶几盏长明灯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再无任何活物迹象。
谁家孩子跑下来玩了？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自己掐灭。荒谬。
咚。
声音还在继续，不紧不慢，精准得像是节拍器。它牵引着某种东西，让人心烦意乱，又无法忽视。我皱紧眉头，侧耳细听，试图定位声源。是东边？那片区域的车位大多空着，堆了些废弃的建筑材料。
鬼使神差地，我关上车门，循着声音挪动了脚步。皮鞋底敲击水泥地面，发出咯噔咯噔的轻响，在这巨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甚至有点……虚张声势。我试图用这脚步声盖过那令人不安的“咚”、“咚”声。
越往里走，灯光越稀疏，寒意顺着裤管往上爬。那篮球声似乎近在眼前了，就在下一排柱子后面。我放缓脚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一辆高大的SUV车尾探出头。
声音戛然而止。
绝对的寂静猛地罩了下来，比之前的噪音更让人心悸。
我看到的，是车库最靠里的一个死角，墙壁斑驳，渗着水渍。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只篮球。标准的棕红色，看起来七八成新。
它就那么呆着，一动不动。
仿佛刚才那持续不断、引我前来的拍打声，只是我过度疲劳产生的幻听。
我的心脏莫名地缩紧。我迟疑着，一步步靠近。周围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响。我走到球跟前，蹲下身。
球体没有任何异常，就是普通的篮球。我伸出手指，碰了碰。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我猛地缩回手——那球皮，在极其轻微地、高频地颤动着，像是刚刚被一只火热的手狠狠拍打过，余震未消。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微弱地挣扎。
我头皮一阵发麻，豁然起身，急速环视四周。空无一人。只有车辆冰冷的反光和无穷无尽的阴影。我被什么东西窥视着，这感觉尖锐得像一根冰锥，抵在我的后颈。
我几乎是跑着回到自己车边的，迅速钻进去，锁死车门，发动引擎时手甚至有些抖。一路驶出车库，冲上地面，直到汇入零星车流的夜路，被街灯的光晕笼罩，我狂跳的心脏才稍稍平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