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部抽痛醒来,褥子上一滩暗红。
“唐才人!”贴身宫女锦心扑过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您…您见红了!”
血,一股一股往外涌。小腹像是被铁钩子反复撕扯,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衣。心直直往下坠。三个月了,太医说胎像很稳。
医女来得很快,手指搭上我的腕,脸色越来越白。“才人…这…这是小产的脉象!”她猛地缩回手,跪在地上,头磕得砰砰响,“奴婢无能!才人恕罪!”
小产?
我盯着帐顶繁复的绣花,眼前一阵阵发黑。怎么可能?昨天太医请脉还说一切安好。手脚冰凉,血好像流不尽似的。锦心哭着拿热水给我擦身,盆里的水都染红了。
“去…请皇上…”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飘忽得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锦心哭着跑出去。
外面一阵喧哗,脚步声又急又重。明黄的衣角闯入眼帘。
“青冥!”皇帝的声音带着惊怒,几步冲到床前。他叫的是我的名字,唐青冥。他看着被褥上的血,脸色铁青,猛地转头,“太医呢!都死绝了吗!”
跪在地上的医女抖如筛糠:“回…回陛下…才人…才人是误食了极寒之物,才…才导致小产…”
“极寒之物?”皇帝的眼神像刀子,刮过跪了一地的宫人,“她今日吃过什么!”
锦心哭道:“才人今日胃口不佳,只喝了小厨房煨的燕窝羹,是…是贵妃娘娘宫里的秋月姐姐亲自送来的,说是娘娘体恤才人害喜辛苦,特意赏的温补上品…”
凌霜华。
贵妃凌霜华。
那个总是一身华服,看人时眼角微微上挑,带着三分矜贵七分疏离的女人。她入宫比我早,家世显赫,盛宠多年。自从我诊出有孕,她表面和善,赏赐不断。
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皇帝的脸色瞬间阴鸷得能滴出水。他盯着那滩刺目的红,沉默得可怕。整个寝殿的空气都凝固了,只剩下我压抑不住的抽气和宫人们恐惧的呼吸声。
“查!”皇帝的声音冷得像冰,“给朕彻查!御膳房、尚药局、所有经手过的人,一个都不许放过!”
“是!”内侍总管慌忙领命。
皇帝的手伸过来,握住了我冰凉的手指。他的手很大,很用力,捏得我骨头生疼。“青冥,”他看着我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朕…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
我的孩子没了。一句交代就够了吗?
眼泪终于冲破了闸门,汹涌而出。不是为了博取同情,是恨,是痛,是剜心蚀骨的空茫。我闭上眼,把头扭向床里。
皇帝在床边坐了很久。久到我的血似乎流干了,身体只剩下一具空壳。他才缓缓起身,带着一身寒气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像沉在冰冷的水底。
小产后的身体虚弱不堪,心更是死寂一片。皇帝下令封锁消息,对外只说我身子不适需要静养。他每日都来,有时坐一会儿,有时只是站在床边看我。
他身上的气压一日比一日低。
我懒得说话,也不想看他。每次闭上眼,都是那片刺目的红,还有想象中那个未能成形的婴孩。
锦心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告诉我外面查得翻天覆地。
贵妃宫里的秋月被严刑拷打,没熬过一夜就咽了气,死前只反复说“冤枉”。御膳房负责炖燕窝的小太监,失足掉进了御花园的荷花池,捞上来时人都泡胀了。所有指向贵妃的证据,都断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