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粉笔灰与千年尘
咻——
粉笔头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不偏不倚，正中第三排那个睡得正香的男生头顶。
“李小明！‘天上白玉京’下一句是什么？”
被惊醒的男生猛地站起来，睡眼惺忪地嘟囔：“天、天上白玉京…下一句是…呃…”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窃笑声。
我站在讲台上，无声地叹了口气。这是第几次了？不，这已经是我漫长教书生涯中的第无数次叹息——确切地说，是自从这个时代设立“国文”科目以来的第无数次。
“十二楼五城。”我转身，粉笔在黑板上沙沙作响，写下这句千年诗句，“李白《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中的名句，写于流放夜郎途中。那时他已近花甲，历经战乱流离，却仍能写出如此飘逸超然的诗句。”
台下二十多张年轻的面孔，大多数写着茫然与困惑，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埋头记录。我的目光扫过教室后排的时钟——猩红的数字提醒着：距离高考还有47天。
这些孩子的脑子里，塞满了答题技巧、得分要点，却唯独装不下一句诗的本真意境。
“老师，考试会考到这句吗？”一个女生怯生生地举手问道。
我手中的粉笔“啪”地一声被捏成两段。
一千三百年前，终南山脚下，李白醉眼朦胧地拍着我的肩：“白兄，此诗如何？吾欲借此登仙而去！”
那时的他怎会想到，千年后的学子们只关心“考试会不会考”。
“可能会考到。”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秋日的落叶，“但更重要的是，你们应该知道，诗词是这个世界上最浪漫的东西。”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解救了我也解救了她。学生们如释重负地收拾书包，鱼贯而出。最后离开的是课代表林小雨，她犹豫地走到讲台前。
“白老师，您今天好像有点...伤感？”
我愣了一下。自我在这个城市化身“白老师”二十年来，还没有学生注意到过我的情绪变化。人类总是如此，偶尔会出现这样敏锐的个体。
“只是想起一位老朋友。”我整理着教案，没有抬头。
“写这首诗的朋友吗？”
“嗯，一个喜欢喝酒、写诗、自称‘谪仙人’的狂士。”我微微一笑，“他若知道自己的诗被编入高考大纲，不知会笑还是会哭。”
林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压低声音：“老师，有时候我觉得您讲课的样子，好像真的见过李白似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千年修炼出的镇定险些破功。
少女的直觉，有时准得可怕。
第二章 抽屉里的千年秘密
放学后的教研室空无一人。夕阳透过百叶窗，在桌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我打开锁着的抽屉，取出一本泛黄的线装书——这是我少数几件从不离身的旧物。
翻开书页，一枚干枯的银杏书签静静地躺在那里，旁边是李白亲笔题写的那首诗。墨迹虽已黯淡，但那股狂放不羁的气息依然扑面而来。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我轻声念出最后两句，指尖抚过纸页。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夜在终南山月下，李白醉醺醺地将这首诗赠与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