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蹲在厕所搓到凌晨,冷水刺得骨头缝都疼。

窗外雪停了,月亮像一块冰,挂在铁窗棂上。

她抬头,忽然想起孤儿院那只塑料兔子,早就被周耀掰断了耳朵。

她轻轻对自己说:“别怕,别怕。”

声音依旧很小,却第一次有了方向——

别怕,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

十六岁,她长开了,皮肤苍白,腰肢细软,像一株偷偷在水沟里发芽的百合。

养父看她的眼神开始不对。

夜里,门把手动了三次,她抵着门,用背脊顶住整个黑夜。

第四次,养父喝了酒,力气大得吓人。

门被推开一条缝,她摸到床头柜的剪刀,毫不犹豫扎在自己大腿上。

血喷涌,腥味冲得男人后退半步。

她握着剪刀,声音颤抖却清晰:“再来,我就捅脖子,保险赔不了,你信吗?”

男人骂了句“疯子”,甩门而去。

她滑坐在地,抱着流血的大腿,笑得比哭还难看。

那一夜,她在日记本上写:

“林知微,你要记住,没人救你,你就自己拿刀,开出一条生路。”

十八岁,她考上外省一所二本,学费四千八。

养父母自然不肯出。

她偷偷去夜市端盘子,从下午五点到凌晨三点,十块钱一小时,端得手指关节肿大。

高考结束那天,全班去KTV狂欢。

她没去,继续端盘子,却遇上同班同学周耀——当年孤儿院的噩梦。

周耀叼着烟,搂着一个穿超短裙的女孩,冲她吹口哨:“哟,这不是丧门星吗?打工供我上大学?”

他伸手摸她下巴,被她躲开。

周耀恼羞成怒,掀翻她手里的托盘,热汤泼了她一身。

老板怕事,当场开除她,还扣了半月工资。

她顶着红肿的手背,走在凌晨三点的街头,雪落在伤口上,像盐。

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她忽然想起蜘蛛。

蜘蛛不会哭,蜘蛛只会在风里,重新把网织好。

十九岁,她带着助学贷款、一只旧帆布包、和塑料兔子的残躯,跳上绿皮火车。

养母追到站台,不是为了挽留,而是冲她吼:“死丫头,有本事这辈子别回来!”

她隔着车窗笑,第一次笑得很大声:“放心,我回来那天,你们最好别跪着。”

列车启动,雪片被卷进铁轨,像一场迟到的葬礼。

她抱着帆布包,指尖摸到硬硬的物件——那把剪刀。

她把它擦得雪亮,对着车窗的倒影,轻轻说:

“林知微,欢迎来到人间。”

然而,人间并没有立刻欢迎她。

大学是另一个修罗场。

她穿二十九块九的帆布鞋,被室友嘲笑“土狗”;

申请助学金,被诬陷资料造假;

在食堂打工,被油腻的师傅摸屁股,反抗后被反咬一口“勾引”;

她像一块软布,被命运反复揉搓,却奇迹般没有破洞。

因为每一次被踩进泥里,她都会想起那条蜘蛛丝——

细细的,却韧得能吊起整个黑夜。

二十二岁,她只剩最后一口气。

助学贷款欠了两万,勤工俭学的地方接连辞退,室友孤立,辅导员暗示“陪一晚给个奖学金”。

她走在冬夜的天桥,想把书包扔进江里,再把自己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