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是苏玉阮,当朝丞相苏文渊的次女。

春雨淅沥,敲打着丞相府后花园的碧瓦飞檐,发出清脆声响。我临窗而坐,手中把玩着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精致的玉兰花苞——那是长姐苏玉儒最爱的式样。

“阮阮,若是将来我有了女儿,定要让她如你这般灵动可爱。”长姐温柔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她总爱为我梳妆,将最新式的珠花戴在我发间,然后满意地端详。

长姐长我五岁,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兼美人。不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人接物更是温婉大方,连圣上都曾称赞她“有林下之风”。我们虽非同母所生——我的母亲是父亲的续弦——但她待我极好,从无半分隔阂。

记得七岁那年,我不小心打碎了父亲最爱的端砚,是长姐毫不犹豫站出来替我顶罪,被罚抄写《女诫》百遍。夜深人静时,我偷偷溜进她房里,看她还在灯下执笔疾书,眼睛红肿。

“长姐,对不起...”我哽咽道。

她抬起头,疲惫的脸上绽开温暖的笑容:“傻阮阮,一个砚台罢了,哪有你重要?快来帮我磨墨,咱们早点抄完早点休息。”

那些年,我们姐妹情深,几乎无话不谈。直到她十七岁那年,宁远侯府的世子谢怀安上门提亲。

那日春光正好,谢怀安一袭月白长衫,眉目如画,举止优雅。他在花园中与长姐偶遇,二人谈诗论画,甚是投契。父亲对这门亲事很是满意,觉得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我记得长姐出嫁前夜,我们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她面若桃花,眼中满是待嫁女儿的羞涩与期待。

“阮阮,谢公子说他最喜欢我画的兰花,还说日后要在侯府为我建一个兰园...”长姐的声音里浸着蜜,“我觉得自己真是世上最幸运的女子。”

我那时才十二岁,对情爱之事懵懂无知,却也能从长姐闪亮的眼眸中看出她满心的欢喜。

婚礼那日,十里红妆,羡煞整个京城。我扶着盛装的长姐上了花轿,她回头对我嫣然一笑,那笑容明媚得让春日百花都黯然失色。

起初几年,长姐与谢怀安确实如胶似漆。每次回娘家,她总是面带幸福的红晕,讲述着夫君如何体贴入微,婆婆如何慈爱可亲。谢怀安时常陪她回来,二人举手投足间尽是默契与恩爱,任谁看了都要称赞一句“神仙眷侣”。

长姐婚后第二年生了侄子谢临风,又隔两年生了侄女谢春阳。每次生产,谢怀安都守在产房外寸步不离,事后更是对长姐呵护备至。父亲常常捋须微笑,说这门亲事真是天作之合。

变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细细想来,大约是在春阳出生后不久,长姐回娘家的次数渐渐少了。即使回来,也总是神色疲惫,话少了许多。母亲以为她是照顾两个孩子太过劳累,每每准备许多补品让她带回去。

“长姐,你最近清减了许多。”有一次我忍不住拉着她的手说。

她勉强笑了笑:“照顾两个孩子确实费神些,无妨的。”

那时我并未多想,直到后来才明白,一切早有端倪。

最后一次见到长姐,是三年前的冬至。那日她带着临风和春阳回府,谢怀安推说公务繁忙没有同来。长姐的脸色苍白得吓人,眼下的乌青脂粉都遮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