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林晚撑着一把油纸伞,小心翼翼地避开积水,脚步在一家挂着 “云栖缂丝” 木牌的店铺前停住。

她刚从英国读完艺术史硕士回来,此次来苏州,是为完成毕业论文中关于中国非遗技艺的章节。

玻璃橱窗里,一幅缂丝《玉兰图》静静陈列,素白的缎面上,玉兰花瓣层层叠叠,花瓣边缘的渐变晕染细腻,连花蕊里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林晚凑近玻璃,指尖不自觉地贴在冰凉的橱窗上,她曾在大英博物馆见过一幅清代缂丝扇面,当时被这种 “通经断纬” 的技艺震撼,如今亲眼见到当代作品,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姑娘也懂缂丝?” 一个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林晚回头,看到一个男人。他穿着浅灰色棉麻衬衫,袖口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沾着几点淡青色的丝线,手里提着一个竹编食盒,雨水打湿了他的额发,却没影响那份干净儒雅的气质。

“只是略懂皮毛,” 林晚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我在写关于非遗技艺的论文,第一次见到这么精美的当代缂丝作品。”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侧身让出进店的通道:“我是这家店的主人,叫沈知言。如果不介意,进来避避雨,我给你讲讲这幅《玉兰图》?”

店内弥漫着淡淡的蚕丝清香,墙上挂满了不同风格的缂丝作品,从传统的山水花鸟到现代的抽象图案,每一件都做工精巧。沈知言从食盒里拿出两块桂花糕,放在青花碟子里:“刚从巷口的老字号买的,尝尝?”

林晚接过糕点,指尖触到碟子的温热,心里泛起暖意。

沈知言指着橱窗里的《玉兰图》,声音轻柔却充满热情:“这幅花了我整整八个月,光花瓣的渐变就用了二十四种色线。缂丝难在‘断纬’,每换一种颜色,都要重新打结、固定,稍有不慎,整根经线就会废掉。”

他拿起桌上的一把缂丝梭子,递给林晚:“你看,这梭子比普通织梭小一半,因为要在细密的经线间穿梭。以前的匠人,手指上都有厚厚的茧子,那是常年握梭子磨出来的。”

林晚接过梭子,木质的梭身被摩挲得光滑温润,指尖能清晰感受到梭子边缘的弧度。她注意到沈知言的右手食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这是……”

“去年织一幅《清明上河图》局部时,不小心被梭子划伤的,” 沈知言笑了笑,语气轻松,“缂丝是个细活,也是个苦活,现在愿意学的年轻人越来越少了。我父亲是缂丝非遗传承人,他常说,这门手艺不能在我们这代断了。”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雨帘,在地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林晚看着沈知言认真的侧脸,听着他讲述缂丝技艺的传承故事,心里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自那次雨巷相遇后,林晚成了 “云栖缂丝” 的常客。

她每天都会带着笔记本,坐在店铺角落的小桌旁,记录沈知言讲述的缂丝技艺,有时也会帮着整理丝线、给织机上油。

沈知言的父亲沈老爷子住在苏州郊区的老宅里,偶尔会来店里看看。第一次见到林晚时,老爷子正拿着放大镜检查一幅刚完成的缂丝手帕,眉头紧锁:“这朵梅花的花蕊,色线太亮了,少了点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