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铺着廉价蕾丝巾，电视柜上摆着劣质塑料花，每一处都透着市侩和刻薄。
她忽然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冷，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嘲弄。
她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再看那对母女一眼，只是慢慢地站起身。
跪得久了，腿有些麻，她微微踉跄了一下，赵冬梅立刻投来更加鄙夷的眼神。
林晚稳住了身形，径直走到灵堂正中的供桌前，小心翼翼地将桌上那个沉甸甸的、描着金边的黑檀木骨灰盒抱了下来，紧紧搂在怀里。
然后，她转身就走。
没有争吵，没有哭求，没有一丝留恋。
她的脚步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轻快，越过门槛，穿过那逼仄的小院，径直走向外面闷热的天光。
赵冬梅和李丽都被她这反常的干脆利落弄得愣了一下，随即对着她的背影爆发出更大的咒骂。
“滚！永远别再回来！”
“带着你那短命鬼的骨灰一起去要饭吧！”
恶毒的话语像脏水一样泼过来，林晚却像没听见，脊背挺得笔直，一步步走远，将那些令人窒息的污言秽语和那栋令人压抑的房子，彻底甩在了身后。
拐出巷口，喧嚣顿止。
怀里冰冷的骨灰盒贴着肌肤，渗着一丝凉意。
林晚低头，看着盒子上刻着的名字——“李伟”，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她伸出手，指尖极其温柔地、近乎眷恋地在那名字上拂过，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和怀里的盒子能听见：
“李伟，你看，这就是你拼死也要维护的‘家人’。”
“你才刚‘死’，她们就急着把你和我一起扫地出门了。”
“不过没关系……”她的声音更低了，含混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很快，她们就会后悔的。我保证。”
她走到路边，一辆黑色的网约车恰好停下。
拉开车门坐进去，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尤其是她怀里抱着的明显是骨灰盒的东西，眼神有些异样，但没多问，只是沉默地开车。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
林晚腾出一只手，拿出来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措辞严谨正式：
“林女士您好，这里是瑞丰国际律师事务所。
您先生李伟先生临终前委托我处处理的海外资产及相关投资收益已全部清算完毕。
按照委托协议，总计金额三亿八千万元人民币已存入指定账户。
鉴于李先生已不幸离世，该笔资产将根据其遗嘱指定及您二位婚前协议条款，完全由您个人继承。
请您于方便时联系我处，确认后续处置方式。节哀顺变。”
三亿八千万。
林晚的目光在那串长长的、零多到需要仔细数一遍的数字上停留了足足十几秒。
窗外是飞速掠过的、灰扑扑的城郊结合部的街景，低矮的商铺，嘈杂的人群。
车内却安静得能听到空调细微的出风声。
她脸上没有任何震惊或者狂喜的表情，只是瞳孔微微缩了一下，像是一片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涟漪尚未荡开便已消失。
她沉默地看着那条短信，然后，极其缓慢地，将手机屏幕按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