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堂屋彻底安静了。守夜的人大概也熬不住,陷入了沉默或浅眠。

就在我以为一切终于平息时——

“叩…”

微弱得几乎不可闻,但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我的耳膜。

又来了!它又来了!

这一次,比之前更轻,更慢,带着一种筋疲力尽般的固执,一下,又一下。

奶奶……是奶奶吗?您是不是有什么没说完的话?是不是……有什么放不下?

一股血性猛地冲上头顶。我不能再等!我必须知道真相!

我环顾四周,黑暗中目光锁定了窗户。老式的木窗,里面插销并不牢固。我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用指甲抠开插销,极力不发出一点声音,然后轻手轻脚地翻了出去,跳到冰冷的泥地上。

夜气寒入骨髓。我猫着腰,屏住呼吸,绕到堂屋的正面窗户下。窗户纸蒙着一层油腻的昏黄光晕。我蘸了点口水,悄悄捅破一个小洞,凑上去看。

父亲又睡着了,头歪在桌子上。母亲也歪在矮凳上,像是睡熟了。叔叔陈建国却不在门槛那里了。他站在棺材旁边!背对着窗户,面朝着棺材,一动不动。他那空荡的袖管垂着,另一只手似乎按在棺盖上。

他在干什么?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时,那轻微的、固执的“叩”声,又响了一下。

而这一次,我清晰地看到,叔叔陈建国按在棺盖上的那只左手,手背关节猛然绷紧了一下。

声音响起时,他在棺材旁!他肯定也听到了!他那个动作…他分明是感觉到了什么!

可他为什么说谎?为什么阻止我开棺?

巨大的疑云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我慢慢缩下身,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浑身抑制不住地发抖。堂屋里,再没有敲击声传来。

后半夜死寂无声,直到天边泛起惨淡的灰白。

鸡叫头遍时,父亲开了锁,脸色疲惫憔悴,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母亲红肿着眼睛开始张罗热水。叔叔陈建国从外面进来,袖口和裤脚沾着晨露和泥点,像是刚去屋后转了一圈,脸色比昨夜更苍白了些。

简单的早饭在压抑的沉默中度过。筷子碰到碗边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

放下碗筷,我抬起头,看着桌上三个长辈,声音因为一夜未睡而沙哑,却异常坚定:“爸,妈,叔。我再說一次,昨晚我真的听到棺材里有声音。不是老鼠,不是幻听。”

父亲眉头瞬间拧紧,刚要发作,我立刻抢着说,目光死死盯向陈建国:“而且,后来叔叔也听到了!我看见了!他就站在棺材旁边!他手放在上面,他感觉到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父亲猛地一拍桌子,碗筷跳起。

母亲吓得一哆嗦:“泓宇!你怎么还在说这个!”

陈建国撩起眼皮看我,眼神深得像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他声音平稳得出奇:“泓宇,你看错了。我后来是去检查棺材周围有没有老鼠洞,没听到任何声音。”

“你撒谎!”我霍地站起,手指向他,“我亲眼看见的!你……”

“够了!”父亲咆哮着打断我,气得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陈泓宇!我看你是魔怔了!是不是非要开棺让你看看里面只有你奶奶的尸身,你才肯罢休?!才肯让你奶奶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