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种叩击声,消失了。
母亲侧耳听了半晌,长长舒了口气,带着哭腔埋怨我:“泓宇!你是熬糊涂了!吓死妈了!哪有声音?是你奶奶显灵也不能这么吓唬人啊!”她说着,又双手合十朝棺材拜了拜,“娘啊,您安生走吧,别吓孩子们……”
“不是!我刚才真的听到了!”我急得眼泪都快出来,死死盯着棺材,“爸,你信我!开棺看看!万一…万一是奶奶没……”
“放屁!”父亲脸色骤变,厉声打断我,“头七开棺?你想惊扰你奶奶亡魂,让她不得安生,永世不得超生吗?!混账东西!”
“建国!建国你刚才也坐这儿,你听到没?”我转向阴影里的叔叔,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陈建国走上前几步,他的脸暴露在摇晃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眉头紧锁,摇了摇头,声音低沉沙哑:“泓宇,累过头了,幻听。我也没听见。”他顿了顿,补充道,“可能是耗子,老房子,棺材底下钻进去耗子也说不定。”
“对,肯定是耗子!”母亲立刻附和,拼命点头,“听错了,就是耗子啃东西的声音。”
我不信!那声音那么清晰!绝不是老鼠!
“不是老鼠!那是在敲!一下一下的!”我几乎是在吼,绝望地看着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他们脸上只有疲惫、责备,还有一丝隐藏不住的、对“不祥”的本能恐惧和回避。
“泓宇!”父亲彻底怒了,额上青筋跳起,“别再胡闹了!让你奶奶安安稳稳走!你再敢提开棺一个字,我……我打断你的腿!”
母亲赶紧过来拉我,声音发急:“小祖宗,求你消停会儿吧!别惹你爸生气,也别扰了你奶奶!”
叔叔陈建国也沉沉开口:“泓宇,听话。”
那种被孤立、被否定的绝望感像冰水一样浇下来。他们为什么不信?那声音那么真实!我看着那口沉默的棺材,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在心里疯狂滋生。
我猛地甩开母亲的手,扑到棺材前,不顾一切地把耳朵紧紧贴了上去。
冰凉的木头刺激着皮肤。
一片死寂。
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安静得像最深最黑的夜。
难道……真的是我听错了?
父亲一把将我拽开,力道大得几乎把我拎起来,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暴怒和一丝惊惶:“陈泓宇!你给我滚回屋里去!现在!立刻!”
母亲哭着推我。
我被他们推搡着,踉跄地走向侧屋。回头最后一眼,叔叔陈建国重新站回门槛的阴影里,摸出了烟盒,火光一闪,映亮他半张脸,和他那空荡荡的、用别针扣住的袖管。
2 夜半敲棺
我被反锁在屋里。父亲在门外喘着粗气丢下一句:“天亮前不许出来!”
黑暗中,我蜷在床边,耳朵却像不受控制一样,拼命捕捉着堂屋的动静。什么都没有。只有风声,和偶尔传来的、极轻微的脚步声,大概是叔叔或者父亲在走动。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恐惧、委屈、怀疑,还有对奶奶那股强烈的思念和说不清的担忧,拧成一股粗绳,死死绞着我的心。那声音绝不是幻觉!不是老鼠!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小时,也许两小时。我悄无声息地溜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