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长眼睛一亮:“贫道竟忘了这事!”
陆明远捡起地上的《周易》,手指还在抖:“晚生……晚生的前程呢?”
“你的文章写得好,”泥佛说,“只是太急着求功名,字里行间少了点土气。落第不是坏事,去乡下教三年书吧。去年你在客栈救过一个被拐的小女孩,她爹是江南巡抚。三年后,他会来找你。”
陆明远想起去年冬天,确实在渡口救过个哭着要娘的丫头,当时只给了她两个馒头,没放在心上。
最后,泥佛看向周清:“河坝要塌,不是因为水大,是因为坝底的木桩被蛀空了。去请城西的老木匠,他知道怎么用桐油浸木桩,能撑到秋收。至于粮食,你库房里有三百石陈米,是前两年没发完的赈灾粮,发霉的部分筛掉,能吃。”
周清脸一红:“大师怎么知道……”
“我是泥,”佛像的声音又沉了沉,“你上个月让人把发霉的米埋在寺后的坡地,想当肥料。我就在那片土里,闻得见霉味。”
殿里又静了。
雨敲着殿顶的瓦片,嗒嗒嗒,像是在数数。
慧能往香炉里添了根新香:“施主的故事讲完了?”
泥佛点头:“还没。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能说这些?因为我去过灵山。”
第三章 灵山尘
那是在我第一次被烧成佛像后。
夜里,我总觉得身子轻。有天三更,月光把殿门照得发白,我忽然飘了起来,像片羽毛,穿过寺顶的瓦片,往南飞去。
风在耳边呼啸,我看见终南山像条沉睡的龙,黄河像条金带子,在月下闪着光。飞了不知道多久,前面忽然出现一片金光。
不是太阳的光,是暖的,软的,像刚晒过的棉被。
金光里有座山,山上的石头都是玉的,树是金的,花瓣落在地上,变成了珍珠。
有个穿袈裟的佛陀坐在莲花上,周围站着好多菩萨,有的长着六只胳膊,有的背后有光轮。他们说话的声音像流水,我听不懂,却觉得心里很静。
佛陀忽然看向我,眼睛像两潭深水。“你这泥胎,倒有灵性。”他说,“来灵山做什么?”
我说:“我想知道,人为什么有那么多苦?”
佛陀笑了,花瓣从他袖里飘出来:“你在人间待了多久?”
“刚烧好,还没见过人。”
“去看看吧,”他说,“看十年,你就懂了。”
我问:“那我能帮他们吗?”
“你是泥,”佛陀说,“泥能生庄稼,能盖房子,能捏成碗,盛得下苦,也盛得下甜。你不用‘帮’,只需要让他们看见自己心里的泥——那里面,有能长出希望的种子。”
旁边有个长着白胡子的菩萨说:“这土是终南山的吧?三百年前,我去那里讲法,撒了把菩提子在土里,怕是长在你身上了。”
我忽然觉得眉心发烫,像是有颗种子要发芽。
佛陀挥了挥手:“回去吧。记住,佛不在灵山,在人间的泥里。”
金光忽然散了。
我往下掉,像块石头,“啪”地砸回青岩寺的供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