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天已经亮了。老和尚正在扫地,见我好好地站着,念叨了句“阿弥陀佛”。

从那以后,我就有了记性。

能记住谁在佛前掉了眼泪,能记住谁把心事埋在香灰里,能记住谁的脚印里带着泥——那泥里,藏着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泥佛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累了。

柳氏已经不哭了,她掏出帕子包好金镯:“我这就回扬州,找李大人。”

王道长捡起地上的桃木珠,重新串起来:“贫道这就带村民去挖泉眼。”

陆明远把《周易》揣进怀里,对着泥佛深深一揖:“晚生这就去乡下找学堂。”

周清红着脸,对着佛像作揖:“下官这就去库房翻陈米,找老木匠修河坝。”

慧能送他们到殿门,雨已经停了。阳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泥佛身上,赭石色的胎体泛着光,像是镀了层金。

“大师,”陆明远走到门口,忽然回头,“您说……佛在泥里?”

泥佛的嘴唇又动了动:“你看这地上的脚印,”它说,“都是泥做的。能踩出脚印的地方,就有佛。”

众人走后,殿里只剩下慧能和泥佛。

慧能拿起那半篮菌子,往佛像前凑了凑:“这些给你‘尝尝’?刚采的,鲜得很。”

泥佛笑了,胸腔里发出嗡嗡的响:“我是泥,吃不了菌子。但我能闻见香——就像能闻见人心的香一样。”

“你还要站多久?”慧能问,“等雨再大些,你的胎体怕是要裂。”

“裂了也不怕,”泥佛说,“裂了就变回土,回到寺后的坡地。等明年,或许又能被捏成个新东西——或许是个碗,盛着农夫的粥;或许是个瓦罐,装着书生的墨;或许……还是尊佛,听着新的故事。”

慧能把菌子放在供桌旁,开始扫地。扫帚划过青砖,扬起细小的灰尘,在阳光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