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转身就走,在一众人的簇拥下,像个真正的英雄那样,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军区大院。
红色的欢迎横幅下,我成了全院最大的笑话。
02
我叫秦筝。
生在南方的书香门第,我爸是大学教授,我妈是昆曲演员。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我们这样的家庭,成分不好。
三年前,为了让我不被下放到偏远农场,爸妈托了无数关系,才让我嫁给了陆承。
陆承,根正苗红的贫农出身,年纪轻轻就战功赫赫,前途无量。所有人都说,我嫁给他,是我高攀了。
我认。
所以,在这座北方的军区大院里,我收起了所有的大小姐脾气,努力学着做一个合格的军嫂。
我学着和泥糊墙,学着在冬天储存大白菜,学着把粗糙的玉米面咽下去。我把我所有的津贴和大部分口粮,都省下来,偷偷寄回南方,给还在接受改造的父母。
我从不敢吃一顿饱饭,更别提吃什么鸡蛋了。
陆承是知道的,他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新婚之夜,他没有碰我,只是坐在床边抽了一整夜的烟。天亮时,他掐灭烟头,对我说:“你放心,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会保你周全。”
他的手掌很宽,很粗糙,常年握枪,布满了厚厚的茧。那是我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安全感。
可这份安全感,现在被他亲手打碎了。
我一个人回到家属院分给我们的那间小屋,屋子中央的桌子上,还放着那碗已经凉透了的蛋花汤。
我把它端起来,一饮而尽。
冰冷的蛋液滑过喉咙,带着一股腥气,呛得我眼泪都出来了。
周海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这副狼狈的样子。
他是我名义上的“老乡”,也是陆承最信任的副手。从我嫁过来第一天起,他就对我表现出了过度的热情。
“嫂子,你别怪营长,他也是为了你好。”周海一脸关切地走过来,“现在风气这么紧,你这成分……确实该低调点。”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洗着碗。
“营长就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但他心里是有你的。”他继续说,语气温和得像个邻家大哥,“你看,他这次回来,还特意给你带了礼物呢。”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雪花膏铁盒,塞到我手里。
“这是申城最新款的,营长说,城里姑娘都喜欢这个。”
我看着手里的雪花膏,心里一阵发酸。
如果他心里真的有我,为什么不肯听我解释一句?
周海见我不说话,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嫂子,其实营长也不是真的要跟你离婚。他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堵住那些人的嘴。你服个软,写份检讨,这事儿就过去了。”
他的手,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我的胳膊。
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雪花膏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我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周副营长,请你出去。”
周海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嫂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在帮你。”
“我不需要。”我拉开门,“陆承要我写检讨,让他自己来跟我说。”
周海的眼神沉了下来,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些我看不懂的东西。他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