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关上,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蹲下身,捡起地上的雪花膏,铁盒已经摔得有点变形了。我打开盖子,一股熟悉的、廉价的香精味扑面而来。
这不是申城的最新款。
这是供销社里最便宜的那种,一块钱三盒。
03
陆承一夜未归。
第二天,我是在震天的训练口号声中醒来的。
我顶着两个黑眼圈,面无表情地洗漱,做饭。日子还得过,在拿到离婚报告之前,我还是陆承的妻子。
刚把玉米糊糊端上桌,门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陆承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严肃的指导员。
“秦筝,你的检讨写好了吗?”陆承开门见山,语气里没有温度。
我放下碗,看着他。
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显然一夜没睡。可这并不能让我感到丝毫的同情。
“我没错,为什么要写检讨?”我平静地回答。
陆承的拳头,瞬间攥紧了。
指导员见状,连忙打圆场:“小秦同志,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写一份检讨,也是为了向组织表明你的态度。陆营长这也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当众打我耳光,逼我离婚,这就是他的保护?”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陆承的神经上。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秦筝,你不要不识好歹!”他低吼道,“你以为你现在安稳的日子是怎么来的?要不是我……”
“要不是你,我可能还在哪个农场里喂猪,但至少活得有尊严。”我打断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犯人一样,被人监视,被人告密,连喝一碗汤的权利都没有。”
我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他身后的周海。
周海的眼神闪躲了一下,不敢与我对视。
陆承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似乎被我的“冥顽不灵”气到了极点。
“好,好得很。”他怒极反笑,“看来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筷被震得跳了起来。
“今天,这检讨你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他指着我的鼻子,“指导员,给她纸笔!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再吃饭!”
说完,他看也不看我一眼,转身就走。
“陆承!”我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他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你会后悔的。”
我说完,便不再看他,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指导员把纸笔放在我面前,叹了口气:“小秦同志,你这又是何苦呢?陆营长他……唉。”
我拿起笔,笔尖在粗糙的纸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我的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小时候为了爬树掏鸟窝,不小心划伤的。我爸当时一边给我上药,一边笑话我,说女孩子家家,这么野,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
那时候的我,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我会为了一个男人,活得这么没有自我。
我不会写检讨。
一个字都不会。
这是我秦筝,最后的骨气。
04
我被关了禁闭。
就在我们那间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
陆承说到做到,派了两个哨兵守在门口,一日三餐,只给我送清水和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