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孟龙潭却是个豁达性子,虽也落第,却不过郁闷半日便想开了。他本是富家子弟,家中颇有资产,科举于他不过是锦上添花,成固可喜,败亦无妨。见朱孝廉如此消沉,便强拉他出城散心。“京城西山景色正好,你我既然来了,不如游览一番,也不枉此行。整日闷在小院里,只会越发郁结,倒不如去山间走走,让清风吹散心头的愁绪。”

这已是他们出城散心的第三日。第一日,他们沿着西山脚下的溪流而行,溪水清澈见底,岸边的野花肆意绽放,孟龙潭一路指着溪边的奇石怪树,谈笑风生,试图勾起朱孝廉的兴致,可朱孝廉只是默默走着,偶尔点头应和,眉宇间的忧思却丝毫未减。第二日,他们登上了一座小山丘,站在山顶眺望京城,远处的城池轮廓清晰可见,市井繁华尽收眼底,可朱孝廉望着那繁华景象,心中却更觉失落,只觉得自己与这繁华格格不入。连日来,他们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京郊的山野间,仿佛要通过这种肉体的劳顿来麻痹内心的失意。孟龙潭依旧一路谈笑风生,指点山水;朱孝廉却始终沉默,眉宇间总凝着一抹化不开的忧思,仿佛一块巨石压在心头,难以释怀。

“子谦兄,你看这寺虽不大,倒是清幽得很。”孟龙潭洪亮的声音惊起林间飞鸟,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的树冠。他指着不远处隐在古木间的寺院,靛蓝长衫的袖口已磨出毛边,却依旧挺直着魁梧的身板,丝毫不见落第的颓态。那寺院灰墙黑瓦,墙壁上爬满了青苔,仿佛诉说着岁月的沧桑,掩映在苍松翠柏之间,只露出一角飞檐,檐下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声音清脆悦耳,宛如天籁。

朱孝廉凝望着石阶上斑驳的青苔,青苔层层叠叠,记录着无数往来者的足迹。他轻声道:“确是僻静所在,只是不知可有高僧驻锡?”他自幼好读佛经,虽以儒业为重,却对佛法颇有兴趣,闲暇时也会研读《金刚经》《心经》等典籍,从中感悟人生哲理。此刻见这古寺清幽,远离尘嚣,不由生出几分向往,若是能得高僧指点,或许能解开心中的郁结。

【古寺奇遇】

寺院门扉虚掩,木质的门板上刻着简单的花纹,因年代久远,花纹已有些模糊。推门时发出沉重的“吱呀”声,仿佛开启了一段尘封的岁月,带着历史的厚重与沧桑。院内古柏参天,苍劲的枝干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树皮皴裂如龙鳞,一道道沟壑深刻而清晰,仿佛是时光刻下的印记。树冠亭亭如盖,浓密的枝叶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只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位老僧正在洒扫落叶,他的动作缓慢而从容,每一扫帚都仿佛在书写某种禅机,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超然物外的淡定。落叶在他的扫帚下,整齐地堆放在墙角,枯黄的叶片与翠绿的青苔形成鲜明的对比。见有客至,老僧不惊不扰,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将扫帚倚在树旁,扫帚柄上光滑的木质,显示出它已被使用了许多年。他整了整褪色的袈裟,袈裟的颜色虽已暗淡,却浆洗得十分干净,没有一丝污渍。然后从容合十为礼,动作标准而虔诚。

“二位施主光临寒寺,贫僧有失远迎了。”老僧的声音平和如古井水,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他的眼神澄澈得仿佛能照见人心,目光落在朱孝廉和孟龙潭身上,没有评判,只有平和。他的面容清癯,皱纹如刀刻,深深浅浅地分布在额头和脸颊上,记录着他漫长的岁月。但一双眼睛却明亮得惊人,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智慧,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与浮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