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卡在喉咙里，变成细微的抽噎。
他抱着膝盖，缩在最大的那个箱子后面，恐惧和无助像藤蔓一样缠紧小小的身体。
然后，他听到了。
不是听到，是感觉到。
意识里轻轻的一动，像是有个一直在沉睡的东西，掀开了眼帘。
‘……别哭。’
那声音不是从耳朵进来的，它就响在他的脑子里。
细细的，带着一种奇异的冷硬，却又分明是陪伴的姿态。
他吓了一跳，抽噎止住了，惊恐地瞪大眼睛四处看。
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
‘谁？’
‘我呀。’那声音说，有点生涩，但努力模仿着一种笨拙的温柔，
‘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你看不见我？’小格雷怯生生地问。
‘……嗯。但我和你在一起。他们把你关起来，我陪你。他们凶你，我讨厌他们。’
那股冰冷的、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忽然就有了一个分担者。
虽然看不见，但那声音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块坚硬的石头，堵住了正在将他淹没的恐惧潮水。
他不再是独自一个了。
‘……朋友？’他小声地，带着巨大的希冀问。
那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回应：‘嗯。最好的。只有我。’
从那天起，他有了一个秘密的朋友。
叫“小影子”。
只有他知道小影子的存在。
小影子会在父亲板着脸检查他功课时代替他紧张，会在母亲因为他不够活泼漂亮而流露出失望时替他感到愤怒。
小影子听他所有的委屈和害怕，然后用那种特有的、硬邦邦的语气安慰他：‘没关系，有我。’
小影子是他永不背叛的盟友，是他漆黑阁楼里唯一的光。
虽然那光，似乎天生就带着一丝冰冷的底色。
3
时光踉跄前行，阁楼里的孩子跌跌撞撞走进了青春的泥沼。
小学的偶尔孤立到了中学变本加厉，成了黏腻恶毒的沼泽。
他内向，成绩起伏大，身上总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有时沉默得像个影子，有时却又会在被逼急时爆发出一种让人心惊的尖锐。
这成了绝佳的靶子。
厕所隔板上的污言秽语，课本莫名出现在垃圾桶里，体育课上的“意外”碰撞和哄笑。
他试图告诉老师，换来的却是对方轻飘飘的一句“为什么他们只欺负你？想想自己的问题”。
他想跟父母说，但看到父亲蹙起的眉头和母亲“你要学会合群”的劝诫，话便堵在了喉咙里。
小影子的声音越来越频繁地出现，那声音早已褪去了幼年的细弱，变得冷冽，带着磨砂般的质感。
‘他们该死。’
‘忍下去只会更糟。’
‘得让他们怕。’
他怕。
他骨子里还是那个阁楼里发抖的孩子。
他只会摇头，在心里哀求：‘不，不行，打了人我们会更惨的。’
直到那个放学的傍晚。
他被堵在废弃校车后巷的死角里。
书包被抢走，硬币被抖落在地上，几只脚故意地去踩他捡钱的手。
污言秽语和嬉笑声像黏腻的唾沫砸在他脸上。
推搡间，后脑重重磕在砖墙上，嗡的一声，世界瞬间模糊、尖锐、然后彻底变了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