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没有回答。他调出了系统日志，上面只记录了一次微不足道的冷却液流量波动和一次“外部时空结构短暂扰动”，后者被系统自动归类为不可知背景现象。官方记录完美地忽略了事件的本质。
“不是混沌，”凯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外部不是混沌。是有……结构的。”他试图回忆那惊鸿一瞥的景象，但具体的细节已经模糊，只剩下一种浩瀚、古老、以及自身渺小如尘的强烈感觉。
他们之前的猜想——宇宙大脑——似乎得到了某种印证，但那景象远比“大脑”这个概念更原始、更宏大、也更令人不安。它不像思维器官，更像……某种活体建筑的内部，或者一个他们无法理解的巨大生命体的解剖截面。
就在这时，73号泡泡的公共广播系统响起了柔和的提示音，但播送的内容却让所有听到的人一愣。
“请居民注意，三号农业区的番茄将于下周，呃，已于上周进入最佳采收期。重复，番茄已于上周进入最佳采收期。请相关工作人员……呃，酌情处理。”
广播员的声音充满了困惑，甚至有点结巴。
凯和莉娜猛地抬头。时间感错乱的通知？
几乎在广播结束的同时，他们脚下的地面似乎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并非物理震动，而是一种……感知上的扭曲。走廊墙壁上的灯光闪烁了几下，颜色似乎短暂地变成了某种陈旧的暖黄色，然后又恢复原状。
一阵微弱、嘈杂的交谈声不知从何处传来，仿佛来自隔壁，又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听不清内容，但能分辨出是几个男人的声音，语气兴奋地讨论着“……初步稳定！我们成功了！” 几秒后，声音消失。
“‘回响’……”莉娜喃喃道，“但这不是普通的过去残影！它太清晰了，而且……内容不对！”
普通的“回响”通常是重复性的、模糊的个人片段。刚才听到的，却像是一段未被记录过的、重要的历史时刻，而且其强度足以穿透隔音良好的墙壁。
更大的异常接踵而至。
凯的个人终端收到了一条信息，发送人显示是他三年前已经去世的朋友马克。信息内容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字符。他盯着那条信息，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莉娜则突然用手捂住了额头，低呼一声：“天哪……”
“怎么了？”
“我……我刚刚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段清晰的记忆，但不是我的记忆！”她眼神惊恐，“是……是在一个我从没去过的维护通道里，更换一个我从不认识的型号的滤芯！每一个步骤都清清楚楚！”
记忆，开始在不同个体的意识间穿梭。
恐慌开始像无形的瘟疫，在73号泡泡原本麻木平静的空气里悄然传播。人们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不确定和困惑。官方很快发布了通告，宣称这是由于“宇宙时间崩溃速度加剧，导致局部时空稳定性下降”，要求居民保持冷静，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但凯和莉娜知道，这绝非简单的“加剧”。
是他们的实验。是那个他们向外发送的脉冲，以及随之而来的、来自外部的“一瞥”，像一根针，刺破了泡泡内部脆弱的时空薄膜，让内与外的界限变得模糊。
或者，更可怕的想法是：那个巨大的外部结构，正在因他们的触碰而做出某种……反应。而这种反应，正直接影响着泡泡内所有人的意识与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