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雪叩宫阶

腊月廿三,祭灶日,鹅毛大雪封了整座皇城。

沈清辞跪在养心殿外的青石板上,已经是第三个时辰。玄色宫装早被雪水浸透,冻得硬挺挺地贴在身上,指尖攥着的那枚羊脂玉簪,断裂处硌得掌心生疼,却远不及心口那阵密密麻麻的痛。

“娘娘,您再这样跪下去,身子骨要扛不住了。”贴身侍女晚翠捧着狐裘,在一旁哭得泣不成声,“要不咱们先回东宫,等陛下气消了,再求他开恩?”

沈清辞缓缓摇头,雪落在她苍白的脸颊上,瞬间融成水痕,混着不知是泪还是雪水的液体往下淌。她望着养心殿紧闭的朱红殿门,那门后是她曾踏过无数次的地方,如今却像一道天堑,将她与里面的人隔成了两个世界。

七年前,雁门关外,黄沙漫天。那时的萧景渊还是个不受宠的四皇子,奉皇命去边关犒军,却遭遇匈奴突袭,被困在断云崖下。是她,镇国公府的嫡女沈清辞,瞒着家人偷带亲兵闯进去,替他挡了三箭,又把最后一袋水给他,自己靠嚼草根撑了三天三夜,才等到援军。

也是在那断云崖下,他攥着她染血的手,指节泛白,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灼热:“清辞,今日之恩,景渊此生不忘。待我他日功成名就,必以皇后之位相聘,许你一生一世,安稳无忧。”

那时的雪,也像今日这般大,可她心里暖得很,总觉得只要跟着他,哪怕是刀山火海,也甘之如饴。

可如今,他成了九五之尊,她成了东宫皇后,却活得不如宫里最低等的宫女。

“吱呀”一声,养心殿的侧门开了,总管太监李德全端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慢悠悠地走出来。见着沈清辞,他脸上堆着假笑,语气却带着几分不耐:“娘娘,陛下还在跟新封的淑妃娘娘下棋呢,您这跪着,要是扰了陛下的兴致,可就不好了。”

“新封的淑妃?”沈清辞猛地抬头,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是苏家的女儿,苏怜月?”

李德全点头,眼神里带着几分怜悯,又几分疏离:“娘娘消息倒是灵通。苏小姐温柔解意,可比娘娘您……会讨陛下欢心多了。”

沈清辞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一块巨石砸进冰湖里。苏怜月,她的表妹,当年还是她亲手把人领进府,说要给萧景渊做个伴。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朵看似柔弱的白莲花,最后会把她逼到这般境地。

“陛下……当真连见都不愿见我一面?”她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声音里带着哀求。

李德全叹了口气,俯身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娘娘,不是老奴多嘴,您还是认了吧。镇国公府满门抄斩的案子,陛下已经定了性,您能活着,已是陛下开恩。再说,小皇子……”

“不许提珩儿!”沈清辞突然激动起来,猛地抓住李德全的衣袖,指甲几乎嵌进他的肉里,“珩儿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怎么能这么狠心,连珩儿的百日宴都不肯来,连珩儿病了,他都不肯瞧一眼!”

提起小皇子萧珩,李德全的眼神暗了暗,语气也软了些:“娘娘,小皇子的事,老奴也心疼。可陛下说了,镇国公府谋逆,您是罪臣之女,小皇子……也得避嫌。”

避嫌?那是他的亲骨肉啊!沈清辞只觉得喉咙里一阵腥甜,一口血涌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她不能倒下,她还要为沈家翻案,还要护住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