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没有为什么。”她顿了顿,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疏离和诅咒般的意味,

“你快要死了,离我远点。”

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那是一种极细微的反应,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金丝眼镜后的眸光沉静如深潭,但林晚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凝滞。周遭空气仿佛被抽干,凝固成坚硬的琥珀,将她困在其中。

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掺入了一种极深的、难以名状的探究,像手术刀,一层层剥开她的故作镇定。

林晚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她知道自己这句话有多惊世骇俗,像疯子,更像诅咒。但她没有退路。她必须让他觉得她不可理喻,进而远离她这个“麻烦”。

她强迫自己迎着他的视线,不闪不避,甚至刻意让脸上露出一丝近乎刻薄的、不愿沾染晦气的嫌弃。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他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不是愉悦,更像是一种……发现了极其有趣事物的兴味。

“是么。”他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像冰层下的暗流,潜藏着未知的危险,“看来,你比医生更了解我的状况。”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他不信。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惊疑或愤怒,反而用一种近乎配合她“胡言乱语”的姿态,将问题轻巧地抛了回来。

这不是她预想的反应。

她攥紧了书包带子,指甲掐进掌心。“信不信由你。”她硬邦邦地甩下一句,试图从他身侧挤过去,“让开。”

他没有阻拦,只是在她擦肩而过的瞬间,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钻进她耳膜:“可惜,我对‘快要死’的人该待在哪里,有不同的看法。”

林晚的脚步僵了一下,没有回头,几乎是跑着冲下了楼梯。

直到跑出教学楼,冲到人来人往的校门口,夕阳暖烘烘地照在身上,她才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出来。

疯子。那个人绝对是个疯子!正常人听到那种话,就算不破口大骂,也该避之不及才对!他那是什么反应?

还有他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

林晚心里乱成一团麻,一种比前世面对任何欺辱时更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沈聿和她遇到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完全脱离了她的掌控范围。

她烦躁地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

……

第二天,林晚刻意磨蹭到快打上课铃才进教室,避免任何可能在路上偶遇某人的风险。

一整天,她都心神不宁,老师的讲课声像是隔着一层水膜,模糊不清。她总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向窗外,或者教室后门,警惕着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幸好,没有。

放学铃声一响,她第一个冲出教室,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学校。

然而,那种被无形目光注视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她拐进常去的那家旧书店,在书架深处挑书时,会冷不丁感觉到一股视线,猛地回头,却只看到其他安静选书的顾客和打着哈欠的店员。

她坐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发呆,会觉得不远处停下的黑色轿车车窗后,有人正看着她,可当她凝神望去,车窗又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