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记得林婉躺在病床上，得知手术费被我偷走时，那双瞬间死去的眼睛。
我毁了她的人生，用她下半辈子拖着一条残腿的代价，给自己换来了几个小时虚无的狂欢。
我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
所以当高利贷打断我另一条腿时，我甚至笑了。
真好，这样一来，我们瘸得般配。
从此以后，我就可以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跟在她身后，赎一辈子还不清的罪。
1 死去的眼睛
我回到家。
推开门，一股死寂扑面而来。
屋子被收拾得过分干净，所有属于林婉和孩子的东西都不见了。
就好像她们从来没有存在过。
空气里，再也没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皂角香。
只有我这个赌徒，身上散发着烟酒和人渣的馊味。
我的目光落在地板上。
那儿躺着一支木簪子，暗沉沉的，是我在路边摊花五块钱给她买的。
她很喜欢，一直戴着。
现在，它被遗弃在这里，就像我一样。
我走过去，弯腰，想把它捡起来。
可我伸出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那双手上，还残留着赌桌上筹码的触感。
就是这双手，从她的枕头下，偷走了那笔救命钱。
我蜷缩在地上，把脸埋进臂弯里。
没有哭。
我这种人，早就没资格流泪了。
我只是看着那支簪子，一遍遍回想她那双死去的眼睛。
结婚时，她的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星。
她说：“陈浩，以后我跟你过日子。”
我抱着她，说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可我让她过上了什么日子？
无穷无尽的争吵。
家里被搬空的绝望。
还有还不完的赌债。
直到最后，我把手伸向了她的救命钱。
她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医生说再不做手术，就晚了。
我跪在她面前，扇自己耳光，说我再去借，我再去想办法。
她没看我。
她的目光越过我，看着窗外，声音平静得可怕。
她说：“陈浩，我们离婚吧。”
她说：“我祝你这辈子，赌运亨通，永远别回头。”
2 人渣的价值
高利贷的人是在三天后找上门的。
带头的是个刀疤脸，叫强哥。
他一脚踹开门，身后跟着四五个壮汉。
“陈浩，钱呢？”
我靠着墙，没说话。
家徒四壁，哪还有钱。
强哥笑了，走到我面前，用手拍了拍我的脸。
“没钱？”
“没钱也没关系。”
“听说你老婆跑了？”
他话音刚落，我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
我猛地抬头，死死盯着他。
“别动她！”
“哟呵？”
强哥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看来你也不是一无所有嘛。”
“你还有个软肋。”
他转身，对手下使了个眼色。
“去，把他老婆孩子给我找出来。”
“我倒要看看，是她的腿值钱，还是她那条命值钱。”
一个马仔应声就要出门。
我疯了一样扑过去，抱住了强哥的腿。
“冲我来！”
我嘶吼着。
“所有债我一个人背，别去找她们！”
强-哥一脚把我踹开，我撞在墙上，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